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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联储的罪与非罪
    2010-12-31       来源:上海证券报      作者:⊙记者 朱周良 ○编辑 朱贤佳
      罗奇 朱周良 摄

      如果要评选2010年影响全球经济的十大人物,伯南克绝对应该位列榜首。在量化宽松的道路上,这位美联储主席充分展示了他的固执和“叛逆”。从2009年3月的“QE”,到2010年8月的“QE1.5”,再到11月的“QE2”,甚至是眼下开始议论的“QE3”,伯南克一次次地向全球投资人和各大央行的预期和容忍底限发起挑战。放在当前的国际经济形势下,伯南克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何功过?二次量化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且听耶鲁大学教授、摩根士丹利亚洲非执行主席史蒂芬·罗奇与记者的对话。

      ⊙记者 朱周良 ○编辑 朱贤佳

      

      记者:伯南克在最近一次讲话中表示,一再收购国债是为了借此来拉低利率,进而达到刺激经济更快增长的目的。但事实上,过去一段时间美国国债收益率不降反升,前不久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一度升至3.2%左右,创半年高点,并带动30年期的固定按揭利率大幅反弹。伯南克推行二次量化宽松的理由似乎并不充分。

      罗奇:美联储的这场伟大实验注定会惨遭失败。

      美联储之所以启动量化宽松,是担心出现“使命不足型增长”,即失业率高企和低通胀并存。通俗地说,这意味着后危机时代的美国经济没有实现美联储法定的两大政策目标——充分就业和价格稳定。但当局已无力进一步降低利率,于是,出于对“双重使命”的忠实,美联储已从常规的宽松政策转向了非常规的宽松政策。对本·伯南克而言,这只不过是使用不同的技巧来实现其目标,尽管是非传统的,所以,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但要命的是,双重使命本身就存在严重缺陷。首先,这是历史的遗物。1978年颁布的《汉弗莱·霍金斯法案》要求美联储不仅要实现1946年“全面就业法案”规定的完全就业目标,还要保持价格稳定。

      在刚开始的大约20年时间里,这种安排相当有效。但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双重使命带来了麻烦。宽松的资金,加上思想上倾向于自我监管的央行,使得资产和信贷市场出现了过度的危险倾向。结果是,一场依赖于泡沫的增长最终以悲剧收场。

      记者:伯南克曾说,“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在十五分钟内加息”,表明当局有能力不让持续宽松的货币政策带来通胀风险。但从过去几年美联储的实践看,至少格林斯潘领衔的美联储没有很好地贯彻这一点,您认为伯南克领导的美国央行就能在这一点上做得好吗?

      罗奇:美联储坚称,自己有工具可以避免通胀。这种说法完全不在点子上。这场辩论与工具无关,有关的是使用那些工具的政治意愿和独立性。在名义利率处于低位的情况下大举执行宽松政策将会导致新一轮的资产泡沫,加剧经常账户失衡并导致货币竞相贬值。

      记者:我们都知道,伯南克是美国央行的行长,在制定政策时首先从美国利益出发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很奇怪的,如果说是为美国经济好处着想的话,为什么美国国内也有那么多人反对伯南克,比如他的前任格林斯潘,比如共和党的众多经济元老?

      罗奇:二次量化不仅扰乱了市场,更成为美国政府、学术界以及全球政策和政治圈子辩论的焦点。美联储异乎寻常的防御姿态,所带来的唯一效果是,加深了人们的猜疑,同时将美国央行30多年来之不易的信誉和独立性置于危险之中。

      伯南克在阐述二次量化政策时曾坦率地表示,通过股市飙升等形式出现的更宽松的金融环境,可能会增强信心,提升由所谓的基于资产的财富效应激发的总需求。这番言论是不是听起来非常耳熟?因为伯南克的前任艾伦·格林斯潘采用的正是同样的方式。

      美联储的假设是,QE2将重新激发美国当前低迷的资产依赖型经济的“动物精神”。但这种假设的前提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策略。许多人,甚至包括我自己都相信,正是这种危险的做法为始于2008年的这场大危机埋下了隐患。

      记者:10月份,美国核心CPI同比升幅创有史以来新低。但在很多其他国家,通胀压力却持续升温。但与其他任何一国央行不同的是,美元是全球头号储备货币发行国,有三分之二的美元在国际市场流通。所以有人说,在二次量化的背景下,美国是在用全球通胀解决自己的通缩。

      罗奇:我觉得在推行二次量化的问题上,有一种推测完全合理:美联储最终被证明是错误的,美国消费者会继续“去杠杆化”。在这种情况下,流动性的注入,不会为国内需求所吸收。那么QE2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有可能流向海外,在高回报的发展中经济体引发资产泡沫。这种担忧已经促使韩国、泰国和中国等很多经济体收紧了资本管控措施。

      记者:前不久的G20首尔峰会上,伯南克和奥巴马成为众人围攻的焦点。很多新兴经济体都认为,通过一再扩大量化宽松,美国事实上是在“竞争性”地贬值美元,为出口助力。这几个月的出口增长也说明了这一点。尽管美国一再号称强势美元符合美国利益,但似乎仍难逃操纵货币的嫌疑。

      罗奇:仅就美元而言,我倒并不认为是被操纵。美国有结构性的经常账赤字问题,在金融危机期间短暂缩窄后,现在这样的赤字又开始增加。美元已跌了8年半,美元贸易加权指数在2002年2月见顶,迄今已跌了23%。但是美元还会继续跌,除非美国解决储蓄不足的问题。

      但是美国的二次宽松的确给全球带来了危险。可以肯定的是,QE2对美元不利。因此,它只会加剧最近“货币战争”中的小冲突,推动全球进一步走向竞争性贬值、贸易摩擦和保护主义。伯南克11月19日在为QE2所作的最新辩护中抨击中国的潜台词,就突显了这些风险。

      另外,假设伯南克是正确的,QE2推动了美国以资产市场引领的消费者需求反弹。由于资产依赖型经济往往拥有较低的基于收入的储蓄率,最终,美国经常账户赤字将再次扩大,从而全球失衡带来新的麻烦。2004年至2007年时的情况,就是一个很好的负面教材,美国不应该再次走上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