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斌

  黑田东彦上周接过了前任白川芳明的接力棒，正式走马上任日本央行行长。这是安倍出任首相后竭力推动的人事变动之一，以便让日本央行配合其推行的经济政策，力争使日本经济出现转机。

  多年来，困扰日本经济的痼疾便是挥之不去的通货紧缩。黑田几位前任都与通缩进行了坚持不懈的抗争，但效果均不尽如人意。显而易见，黑田上任后的当务之急，就是竭尽全力尽快走出通缩怪圈，尽早使低迷多年的日本经济多少出现一点亮色。能否达成这一目的，不仅关系黑田本人的政绩，更重要的是关系安倍内阁的支持率。要知道，安倍能否扭转多年来日本首相走马灯似的易人局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的复苏状况。因此，黑田可说是“受命于危难之际”。

  正因如此，黑田上任伊始便摆出一副背水一战的悲壮架势。按照日本社会的惯常做法，新官上任总是要表示一下对前任业绩的充分肯定，摆一番“萧规曹随”的姿态，尤其在日本财界，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但黑田这次却不然，上马之际他就直截了当地表示：“本届央行的目标是彻底告别通缩”。其前任的目标是将物价上涨控制在1%，但使出浑身解数后依然离目标相去甚远。而黑田却明白无误地表明：本届央行争取在两年内使物价攀升2%，以此来加大经济增长力度。在就任后首次记者会上，他直截了当地表明：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根本没有什么争论的余地。他的使命就是通过他以及整个央行的努力，促成这一既定目标。既然如此，日本以及国际舆论遂把目光盯在下月决定日本央行货币政策的首次会议上，看这位新行长将如何施展身手。

  为了实现放松银根的目的，目前日本央行动用各种基金所承购的国债期限为3年，金融分析家们关注的是，接下来黑田是否可能将这一期限延长至5年。至于增加承购比重，这显然已是题中应有之意。但除了放松银根以外，此前日本央行承购国债的另一目的是增加货币供应量，以便促进经济增长。黑田上任后将改变这一政策。今后日本央行将以不动产信托投资为主，大量购入不担保还本付息的资产，通过如此一系列的政策措施来打压利率。关键的问题在于此后如何组合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

  黑田已明确表示：日本央行承购国债的目的，不是为了填补财政赤字的窟窿。这显然是为了消除市场的担忧：即为了缓解严重的财政困境，日本的财政政策将会趋于放宽。因为一旦市场出现这样的解读，则国债承购者的信心将荡然无存。

  此前，为了走出通缩的阴影，日本央行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所有的政策措施却无一见效。既然货币政策已黔驴技穷，无计可施，行家们认为就不应继续为原有的财政观念所束缚，这一看法尤其在欧美颇有市场。英国金融管理服务局局长特纳在今年2月的一次演讲中谈及财政的合理性问题时，便明确做出这样的表态。

  早在2003年，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就明确主张日本央行应通过承购国债来减税，而特纳对此议的评价是“完全正确”。显然，这两位“外来和尚”对央行直接以财政为后盾促进经济增长的政策效应的判断是高度一致的。虽然日本人生性谨小慎微，不敢无所顾忌地谈论这一敏感的话题。但各国的具体情况千差万别，在英国行得通的政策，在日本却未必如此，因为外国人不可能像日本国民一样对通缩有切肤之痛。如果无法走出通缩的阴影，日本经济的改善就根本无从谈起。因此黑田此番能否不负众望，不仅在日本国内受到强烈关注，同样也在国际社会引起广泛关注。

  在此前的三任日本央行行长任职期间，日本的物价始终呈现走低趋势，这与国际因素有很大关系。先是2000年前后的IT泡沫破灭，压低了日本物价。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一难关，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又接踵而至。工薪阶层的收入下降降低了日本消费者的购买力，物价根本没有上涨空间。所以，白川前行长在其交棒前的记者会上便大叹苦经：在全球化时代，一个国家的金融当局欲独善其身是勉为其难的。目前金融市场普遍认为，日本央行虽然确立了物价上涨的目标，但其放松银根的决心却不如美、英那般坚定。因为金融危机始于美国，美国金融当局当然要下猛药，所以会有接二连三的量化宽松。而日本仅是受到金融危机的波及，所以其应对措施的出台当然就会慢半拍。美联储的做法是只做不说，即通过美元贬值来推动美国的出口，欧洲央行和英国央行的情况也与此类似。而此举的实际效果就是推高了日元的汇率，从而进一步加大了日本的通缩压力。白川前行长的应对似乎显得过于绅士，而原先的民主党政府对这场惊心动魄的货币战却显得有点麻木不仁。

  安倍上任后推出的经济政策第一招就是降低日元汇率，因为货币政策本来就是经济运行的重要环节。如今日本似乎总算摸到一点门道了。但日本经济早已积重难返，20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好汉败下阵来，黑田的运气会比其前任好一些吗？他有什么法术能挽狂澜于既倒吗？（作者系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信息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