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顶

  酝酿长久，因利益差别与分歧而多年搁置的美欧自由贸易区构想，终于在金融危机与“欧债危机”的侵袭下融化坚冰，随着“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TTIP）”倡议将在今年上半年启动，美欧自贸区谈判进入了倒计时。目前，美欧谈判的意愿高昂，大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态势。

  美欧集聚了全球主要的发达经济体，他们的一体化安排，对于世界的影响是深远的。如今，美国一方面极力推动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的发展，另一方面又积极筹划TTIP。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美欧区域一体化意欲何往？一体化所追求的目标和意图何在？

  若用几句话来概括的话，大致可以这么说，美欧区域一体化，抱团过冬是导火索与推动力，关税减让的收益名大于实，地缘政治红利也是重要考量，而重塑国际贸易新标准和新规则乃真正的本意。

  在全球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的双重打击下，美国和欧盟经济走入低迷。在轮番财政与货币政策刺激后，国内政策的空间已相当有限，贸易别无选择成了美欧进一步提振经济的“救命稻草”。美欧经济产出约占全球总产出的一半，双边贸易额占全球贸易总额的三分之一，这样两个全球最大经济体建立的区域一体化，对于相互贸易、投资和经济的增长毫无疑问地存在正向推动和激励作用。

  可以明确的是，美、欧相互之间关税的水平已较低，所以关税减让是美欧区域一体化很不起眼的意图，甚至不是值得考虑的因素。美欧区域一体化在推动相互服务贸易和投资发展的潜在空间较大，单从扩大相互之间往来以促进经济增长的角度看，服务贸易和投资是着力点和重点领域。在服务贸易方面，美国是全球最大的服务贸易国家，欧盟是全球最大的服务贸易国家集团；美国自欧洲的服务贸易进口以及对欧洲出口均占其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的约40%；而美欧目前在服务贸易领域进一步开放的空间较大；美欧服务贸易的发展可能会是相互区域一体化中的亮点。在投资方面，美国公司在欧盟的投资约为2万亿美元，而欧盟公司在美国的投资约为1.7万亿美元，两个地区互为最主要投资目的地。TTIP明确地将投资伙伴关系列为与贸易伙伴同等的地位。故而促进投资一体化，扩大相互之间的投资发展是美欧区域一体化的另一个重要亮点。

  世界贸易组织多哈回合谈判的停滞不前，以及发展中经济体在多边贸易体制中发言权和话语权的增强，使得美欧希望通过主导全球多边贸易规则获得更多贸易利益的企图成为泡影。于是，美国试图通过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和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协定（TTIP）来制定符合发达国家利益的高要求贸易规则，并推动其成为全球贸易的新标准。目前，TPP已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如能通过TTIP联合欧盟，则发达国家重塑国际贸易新标准和新规则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强。故而，美欧区域一体化协定的最大亮点不是消除关税，而是美版标准与欧版标准的统一，进而力争成为国际标准。欧盟贸易专员德古赫特进一步提供了佐证，欧盟和美国将一起制定标准，在投资、政府采购、非关税贸易壁垒、知识产权、环境与就业、竞争性政策、国有企业的发展等方面提出更严格的贸易标准。

  近十年来，全球贸易格局发生了令发达国家意想不到却又无法控制的质变与逆转，金砖国家、新兴市场经济体异军突起，在世界贸易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发达国家不甘心于主导地位的旁落。主导国际贸易规则和秩序的共同目标促使美欧这两个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走到了一起。美国正推动TPP的发展以实现“重返亚太”的战略目标，如能促成TTIP的发展并形成美欧联合主导的局面，美国和欧盟针对亚洲的政策协调程度无疑会明显加强，美国借助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协定推动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脚步和进程会大大提速。显而易见，美欧区域一体化的安排一方面是为了促进相互的贸易与投资，但更重要的，是主导全球贸易规则甚至影响或构建新的多边贸易体系。

  面对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协定，对中国等发展中大国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首先，美欧区域一体化会产生贸易替代和转移效应，对“中国制造”的需求可能会有所下降，冲击中国出口贸易；其次，一旦美欧形成并主导全球贸易新规则与新标准，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只能被动接受，贸易利益可能会被进一步削减与剥夺；最后，美欧一体化也可能会促进全球贸易自由化，有利于中国对外贸易、投资并促进经济增长。鉴于此，尽早制定积极的应对策略至关重要。可有的选择包括：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全球贸易规则和标准的制定与形成，促使其朝着有利于中国经济增长的方向发展；考虑融入这些区域的一体化安排，成为参与者进而直接影响新规则的形成，维护中国的经济利益。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