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伟一

  很可惜，问者不听逆言。那些资深银行家涉及资本市场本质问题的经验之谈，并不会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

  什么是多层次资本市场？不妨看看美国影片《华尔街之狼》，这便是个讲述多层次资本市场的故事。该片根据乔丹·贝尔福特（Jordan Befort）的同名回忆录改编。而贝尔福特发财致富的地方就是多层次市场，具体名称是粉红单（pink sheets）股票市场。

  粉红色单是报价服务，提供场外股票交易的买卖报价和做市商的名称，相关内容并不见于全国证券商协会自动报价系统。粉红色单得名于载有报价的粉红色纸上。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除粉红单市场之外，多层次资本市场还包括证券交易所。但国内提到大力发展多层次市场时，主要是要求发展粉红单这样层次的市场，因为国内的证券交易所市场这二十多年来已发展的较为齐备了。

  粉红色单是柜台交易，即买卖双方直接交易，就如同旧日店家与客户隔着柜台交易那样。既然是买卖双方直接讨价还价，双方都无需向公众披露信息，政府部门自然也就放松监管。因而，在许多时候，“发展多层次市场”与“金融创新”是同义词，或者说是要取消监管或放松监管的代名词。因而，有了这样的“金融创新”，贝尔福特和他的朋友们便能呼风唤雨，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要知道，粉红色单证券交易的回扣就高达50%！

  《华尔街之狼》的故事还告诉观众，美国证交会是金融业的娘家人，甚至还可说是违法违规分子的娘家人。你看，贝尔福特的律师不就可以代表其客户与证交会达成和解吗？贝尔福特只要交纳罚金并答应从此退出资本市场江湖，就可逍遥法外。只是贝尔福特过于自大自信，不惜孤注一掷，铤而走险，才被美国联邦调查局探员和联邦检察官拿下。1998年，美国联邦检察官起诉贝尔福特，罪名是证券欺诈和洗钱。贝尔福特认罪，被判支付1.104亿美元，以补偿受欺诈的投资者。

  而在影片中，由好莱坞当红明星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扮演的贝尔福特，却是屏幕上的又一位资本好汉。在多年前的影片《华尔街》中，影星道格拉斯也塑造了一位光彩照人的华尔街银行家形象，借此摘取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现在迪卡普里奥凭贝尔福特一角也已得夺得金球奖中的最佳男主角奖。《华尔街之狼》由以拍黑帮电影著称的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执导。斯科塞斯的代表作是《赌城》（Casino）和《好友》（Good Fellows）。这两部影片的黑帮老大都是绿林好汉，酷似中国的梁山兄弟。我以为，导演倒并不一定是要美化贝尔福特或那些黑帮分子，实在是因为电影的主角需要获得观众的认同感，不能令人讨厌，否则就难以卖座。有谁愿意到影院看一个恶棍的表演呢？

  问题是现实中的贝尔福特今天仍然深受欢迎，应邀到处做励志讲演，风头甚健，并收取丰厚的讲演费。贝尔福托回忆录被译成18种文字在40个国家出版，贝尔福特卖书、卖电影版权就赚了不少钱，出书后出售电影版权又获得了94万美元。这些钱应当本来用于赔偿受骗上当的投资者。

  美国42个州和联邦政府制定了各自版本的“山姆之子法”（Son of Sam Laws）。根据该法，罪犯出书讲述其犯罪故事，必须将其出书所得给受害人作为补偿。该法之所以被称为“山姆之子法”，就是因为该法的初衷就是要制止一位绰号“山姆之子”的连环杀手出售其杀人故事。1991年，美国最高法院做出判决，这些法律因违反宪法而无效。美国最高法院主要担心是，这些法律会有损人们的言论自由。之后，有一些州又根据美国最高法院的判例，制定了新版“山姆之子法”，但其内容已大大稀释。可见，投资者获得赔偿难在美国也是大问题。

  不过，《华尔街之狼》并不是只让贝尔福特获益。影片还是曝光了多层次市场的阴暗面，揭露了资本市场的一些本质问题。比如，影片开场就有资深银行家的经验之谈：“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客户口袋里的钱变成我们口袋里的钱。”还有，“一定要不断创新，推出金融新产品，让客户不断投资，千万别让他们把钱撤回，让他们纸上富贵。我们经纪人可以拿到实实在在的现钱。”很可惜，问者不听逆言。上面的台词并不会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