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复旦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 孙立坚

  新鲜出炉的201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单独授予了法国人让·梯若尔，表彰他对于市场力量和管制问题的研究所作出的贡献。他兼备了深厚的数学功底和敏锐的经济学洞察力，研究成果涉及了经济学的诸多方面各个领域，是经济学家中少有的全才、天才，这次他单独获奖打破了近年来经济学诺奖多人分享的局面，可谓是众望所归。

  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经济复苏缓慢的原因在于市场机制依然存在许多缺陷，梯若尔恰恰指出了其中一个重要问题——企业的市场垄断行为。针对这个问题他建立了较为完善的以博弈论和激励理论为核心的新产业组织理论体系，这对于今天用于修复市场机制的制度设计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是他关于合谋问题的论证，不完备合约理论的解析，注重市场行为的公司治理结构和公司金融理论的完善，建立在双重代理基础上的国际金融理论的拓展等，更是开拓了经济学领域的新视角和新方向。

  传统的产业组织理论在解释垄断或不完全竞争问题上是失败的，它无法解释大型制造业公司迅猛涌现以后出现的市场资源配置低效的问题。上世纪80年代前后，以梯若尔为代表的经济学家将博弈论和激励理论的基本方法引入产业组织理论的研究领域，颠覆了传统的理论分析框架，具体表现在三个主要方面：注重市场行为的研究；建立双向、动态的研究框架；引入博弈论方法，改变了由完全市场机制决定的瓦尔拉斯均衡。

  梯若尔的研究成果不仅体现在这次诺奖高度评价的新产业组织理论方面，而且他独特的委托代理的分析框架成功地运用到了其他各个领域的难点问题分析上。比如关于1997年东亚国家为什么会从令世界瞩目的东亚奇迹的缔造区域转变成金融危机蔓延的区域，他首次在分析了外国投资者、本国政府、本国金融机构、和本国消费者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和相互利益冲突的问题的基础上运用了双重代理的理论分析模型，揭示了东亚危机的性质完全不同于以往发生在拉美国家的债务危机的性质，而是信息不对称严重到一定程度时会出现信息的劣势者，即模型中的外国投资者和本国消费者群起撤出自己的资金，逃向国际货币体系中以美元为代表的“安全资产”，造成了整个金融体系瞬间丧失了流动性，从而导致了国家金融服务的瘫痪和货币危机的爆发。所以今天在指导中国推进金融开放的战略时，也应该充分注意梯若尔所指出的双重代理的信息不对称问题。通过建立完善的信息披露机制和区域金融合作，以及加强人民币跨境使用的范围，来降低可能出现的流动性危机爆发的概率。

  梯若尔之所以获奖，除了他对市场失败的机理和化解问题的制度设计作出了重要贡献之外，评委会还向社会释放了重要的信息：经济学的研究还是不能忽视数理分析的重要性，它对揭示经济学复杂现象背后的内在规律提供了非常严谨的分析手段。这对于中国经济学研究领域中去数学化思潮是一个警示，也给学习经济学的中国学生指明了提高专业素质能力的方向。

  梯若尔的研究成果对今天中国的反垄断法律体系的建设和市场机制的优化都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对于垄断行为的约束，不能仅仅停留在规模的范畴，而应该将垄断行为背后的企业的组织结构、行为、绩效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SCP范式）作为制度设计的重要依据。虽然梯若尔解决了制度设计中被认为不可能解决的不完备市场状态下机制设计无法实现调节企业结构、行为和绩效之间的“帕累托改善”的优化关系，但是梯若尔制度设计的复杂性并不影响我们今天制定反垄断政策对其理论的借鉴意义，和由此带来的经济效益的改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