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曹原 ○编辑 陈羽

  和北京炙热的高温一样烫手的，是中国艺交所邮币卡交易中心内人头攒动，挟着大包小包的人们在写有“托管中心”字样的房间里喧哗，不断开合的电梯里还有络绎不绝的人往里走。

  前台有些乱了手脚，中国艺交所邮币卡交易中心总经理成培元笑称：“这两天还好点了，之前人更多。”

  政策、盈利双丰收

  2013年10月21日，南京文交所邮币卡电子盘开始交易，紧随其后，北京金马甲、福丽特、南方文交所、中南邮票交易中心等纷纷推出自己的邮币卡电子盘交易平台。仅在两周前，就有4家新的交易平台宣布涉足邮币卡电子盘交易，截至目前，全国已经有将近30家邮币卡电子盘交易平台。

  有意思的是，与大批量交易平台宣告进军邮市，以及中国艺交所邮币卡交易中心门口聚集等待鉴定托管的热闹场景相反，自5月28日A股剧烈震荡以来，过去集体涨停的邮币卡电子盘也遭遇重创。就南京文交所而言，当日尾盘在几分钟之内指数红翻绿，直线跳水12%以上，收盘重挫6.79%，第二日再度大跌6.89%，在连续三个交易日收阳之后，6月3日下跌8.63%，6月4日再度下泄9.44%。

  邮币卡电子盘的联动效应十分明显。全国范围内的交易中心随之跟跌，直至今日， 尽管各大文交所频出利好，各放奇招，市场仍未企稳。

  看似已经“牛转熊”的局面，却只见各地交易所多方发声，高调宣布进军邮币卡电子盘市场。这个以邮币卡电子化交易为先导的艺术品实物集成电子化交易模式，首先基于以实物物权电子化转让作为基本依据，让文交所在“38号文”以后巧妙地找到出路，而这个门槛并不高的交易模式，又正好符合了“电子商务”“文化金融”“互联网+”等系列国家政策导向。

  在北京金马甲产权网络交易有限公司的办公室里，金马甲副总裁陈慧明更是一语中的：“全国有几百家非证监会监管的交易所，都不赚钱，但看到邮币卡电子盘好像能赚钱，就都在做了。”

  作为交易平台，交易所的盈利模式十分简单，据数据显示，南京文交所一季度交易额760亿元，交易所收0.2%的佣金就有1.52亿元的进账。

  实物挂牌模式被视作行业利好

  尽管佣金各有不同，且可被交易所视市场行情而变更，但总体相差不过上下一个点，这个既不违反“38号文”，又符合国家政策导向，且有利可图的模式在全国各省市不断被实践着。

  除了交易平台看到空间，参与者们首先肯定了邮币卡电子盘对行业的利好。在过去的实物交易中，品相、品种、价格等参考因素都考验着买家，而买卖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则加大了交易成本，降低了交易效率。交易所以实物挂牌模式，集中起来分类托管上市，定价发行，通过第三方鉴定和托管，大大提高了交易效率，拓展了交易规模，增强了市场的流通性。

  因此在最早的南京文交所，“疯牛”行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南京文交所邮资封片为例，该指数于2014年7月10日启用，首日开盘价130点，今年1月指数破万点，2月23日创上市以来最高的13215.14点，区间涨幅为100.65倍。

  今年年初刚刚介入该市场的湖南日报报业集团旗下的中南邮票电子盘，在一个半月内注册会员便突破1.7万人，经纪会员突破700家，首发申购资金38.12亿元，迅速以黑马之势上升。

  在长沙刚刚新迁的办公室里，湖南省中南邮票交易中心、联合利国文化产权交易所常务副总经理郭宏波向记者表示：“今年2月16日，中南首批7支藏品挂牌上市，首日成交额9717万元，到6月18日，中南线上55支藏品，成交额9.86亿元，日成交额10亿元左右成常态。”

  市场良莠掺杂 警惕“经销商”做市

  很快，邮币卡电子盘的天天涨停，线上价格与现货市场价格的背离让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有利可图，同时，市场质疑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自买自卖、庄家操盘、虚假宣传、内外合谋等猜测正在滋生。

  陈慧明告诉记者：“邮币卡的消费属性不是那么强，而且都流散在民间，交易所做的是一个再重新收回的过程，这意味着发现和堵住假货是邮币卡市场很重要的挑战。”陈慧明坦言，目前国内做邮币卡交易平台的，除了有第三方仓储、运营、鉴定介入的平台，也的确存在“经销商”在做的情况。

  “真正做平台的，仓储、运营、鉴定是隔离得非常强的，交易所只应该做交易，结算什么的都跟交易所没有关系，现在有很多经销商，手里有一堆货，就是想弄个平台把货卖掉走人，利益分割不清，最后就是灾难性的结果。”就北交所旗下的金马甲而言，交易所内的权力分配极具制约性，陈慧明简单举例：“比如我就不能调后台数据，我是有权利审批谁可以调，但一定不是我，再比如仓储，给我单子才可以入持仓，我们每半个月会巡库抽查东西有没有到，如果随便可以调后台，那别人发现底牌都在你手里面，谁敢跟你玩？”

  成培元也告诉记者：“央企背景只是艺交所的优势之一，我们给投资者和参与会员的公信力主要靠‘三公’透明，比如我们的托管不受限制，我们发布某个品种，是针对全国交易会员的，对所有交易会员都是敞开的，大家都可以来申请托管上市。”成培元举例，比如投资人拿来1000个藏品，经过鉴定后有800个合格，那么这800个便可以入库艺交所的第三方托管中心，即托管金库，然后艺交所按发行价给对方生成电子账户，转为持仓。

  有市场人士向记者透露：“的确很多交易所即便面上是可以面向全国托管，但实际上都是通过机构投资者的总量，来确定外面的总量不能超过多少，也就是吃散模式——这种模式采取不让散户托管，或抽签、摇号等最大限度减少散户托管量的方式运作。”

  陈慧明却不这么认为：“这只是不同利益立场的不同说法，抽签的方式，是为了减轻鉴定环节，我们必须保证品相等各方面的品质，任何标准都是切一刀，很难面面俱到，这里面需要一种平衡，我们考虑的是必须把控产品鉴定入库的质量和可操控性，不能让一小撮手上有货的人不断提现，就像股市里大股东减持，三五年很难再回来。”

  朝令夕改：维护稳定还是制造不稳定？

  基于实物物权电子化转让的邮币卡电子盘，遵循的是《物权法》、《电子签名法》、《合同法》等，而不是权益类的权益细分电子化交易，就目前而言，其监管权力被下放到各级政府指定部门，而大力扶持文化产业和电子商务的各级政府对此多为支持态度。

  受长沙市金融办、文化厅、宣传办等相关部门监管的中南邮票交易中心便是如此，“邮币卡投资集文化属性、商业属性、金融属性为一体，市场发展潜力无限，”郭宏波介绍，“这些相关部门对中南持肯定态度，中南也主动接受各相关部门的监管。”

  受北京市金融局监管的艺交所也表示：“我们的交易制度都是经过非常规范和严格的商讨，有相关第三方职能部门的参与。”

  然而，在缺乏统一监管主体和规范制度的情况下，邮币卡电子盘交易市场很快出现了一种有意思的局面。

  在邮币卡电子盘持续暴涨的行情下，很多交易所出公告表示，将之前的“涨10跌10”改为“涨5跌10”，在5·28的持续暴跌以后，很多交易所更是连出通告，如将之前的“涨10跌10”改成“涨10跌5”，甚至“涨10跌0”，又或者佣金从0.2%下调至0.1%等等。

  “这就好比今天说玩五十K，明天改玩斗地主，”陈慧明直言，“规则的朝令夕改催生很大的法律风险和未来的制度风险，目前来看规则一以贯之且维持平稳的只有我们的平台，规则重大变更一定要事先征求意见，不能因为你在规则里写了一条有修改规则的权力就可以朝令夕改，不能违背核心条款的东西，这是《合同法》最基本的逻辑。”

  成培元同样认为：“朝令夕改的问题很严重，不仅仅是不严肃，还会失信于投资者，我们一切是按照各级管理机关和部门对交易所的风控制度来执行的。”

  对此，某交易中心的相关负责人显得有些委屈：“有时候仅仅发警示投资人根本叫不住，比如暴跌之前，我们连发三个公告，也没用，我们是根据活跃度来做更改的。”

  更有相关人士向记者表示：“规则的更改也是迫不得已，按理应该是正常交易，交易所本身就只是提供平台，但是政府干预，每天涨涨涨以后，金融办就来了，要求平台必须采取措施管理，涨了要打压，打不下来唯你是问，平台的手段又有限，只能迫不得已这样做。”

  艺术经济学家马健对这种说法并不买账：“通过朝令夕改的方式维护稳定，实际上是在以实际行动制造不稳定，因为交易所随便修改交易规则会不断打破交易者的预期，从而影响到交易者的心理合行为，后果非常严重。”

  邮币卡电子盘好比春秋战国

  在缺乏统一监管主体和规章制度的环境下，这种有意思的局面是很多本应保持“独立”性的交易平台，将自己当作“证监会”。

  马健称：“就我所知，目前的很多文交所连‘独立平台’都算不上，文交所的股东及其关联个人和企业也在文交所进行交易，其中存不存在内幕交易不好说，至于文交所既是裁判员，又是主办者，其利益相关者往往还是运动员的情况，当然很容易使其沦为一个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的交易平台。”

  虽然并非一棍子打死，但这种情况在当前百家争鸣的局面中或确实存在。“聪明的政府一定不会干预微观市场，只是有的交易所拿政府当挡箭牌，大家关心的是货真的在不在，提货标准是否严格，交易规则是否存在黑箱，操纵行为是否属于欺诈，不会去管哪个高哪个低。”陈慧明直言。

  用实物交易避开政策红线的邮币卡电子盘市场，最怕的是打着实物交易名号做证券交易的实质，玩击鼓传花的抽头游戏。

  “由于文交所在邮币卡电子盘交易中同时扮演着多重角色，因此，在利益驱动下，无论文交所还是其工作人员，都很容易出现因内部风险控制失效和外部监管主体缺位等原因而出现的虚假宣传、内外合谋、欺诈交易和放任炒作等问题，换句话说，由于交易制度的缺陷和文交所本身的问题，文交所的邮币卡电子盘交易很容易出现系统性风险，对于文交所的发展来说，这是致命的。”对此始终抱以悲观之态的马健如是说。

  “现在的竞争有种劣币逐良币的趋势，个体投资人的不理性，让暴涨暴跌比平稳反而更吸引人。”陈慧明表示，交易所的业务应该是规范的生意，而非竞争的生意，“我们应该先做规范，后谋发展，别比谁跑得快，交易所忽视规范，就像食品忽视安全，出问题是早晚的事。”

  在目前诸侯纷争的情况下，有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有的地级政府已经开始不再审批交易所，证监会也并非不管，下属各个地区的证监局也会定期对各个交易场所的交易品种进行核查，以后或许很难像过去那样很容易拿到牌照。”

  “不再审批是对的，”成培元表示，“现在的邮币卡电子盘好比春秋战国时期，市场要有准则、定标准、要规范，制度的安全和整个行业的规范很重要，估计最后只会有那么一两家。”

  把邮币卡当股票玩幼稚而短视

  股市连跌三周的恐慌情绪让大量资金撤离，而5·28以后一直跌跌撞撞仍未企稳的邮市很难撇清与股市的联动效应，值得注意的是，两市的投资人大多重叠，市场环境的不稳定容易让资金和信心纷纷撤离。

  在股市大量机构资金撤离的时候，邮市却传来机构投资者频入的消息。郭宏波告诉记者：“除了投资人会员外，有一些有实力的战略合作伙伴，如中国恒天集团等，另外，上个月中南、南京与我们投资人协会、湖南建安集团、泓臻投资，就设立钱币邮票市场平准基金的相关事宜，签署了战略意向合作协议。”

  对于邮币卡电子盘交易平台的未来发展，陈慧明有着清晰的思路：“既然是实物交易一定要有电子商务的强属性，所以真正可怕的不是来自目前的行内竞争，而是淘宝、京东来做这个事情，因为他们已经凝聚了很大的投资人资源。”

  在陈慧明看来，把邮币卡当股票玩是种短视且幼稚的做法。长期来看，对这个平台最大的利好和创新，是应该考虑如何把它真正变成电子商务，“真正把已经退出使用范畴的邮票变成商品，把藏品变成礼品、纪念品，把收藏商品的本质搞清楚，真正利用互联网平台的优势，实现定制化生产，才是这个市场的前途。”

  同时，成培元也向记者透露：“我们现在只是开始，等中心有一定业绩的时候，会更投入的发展国家文化产业，把文化金融产品做起来，归根到底还是要推动国家文化产业的发展。另外，我们也在考虑建立邮币卡电子盘交易行业协会，已经跟主管部门做了沟通，为了更好规范行业操守与制度，做一些制度方面的建设和学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