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恩泽

  一项名为《外国敏感政治人物非法资产冻结与归还》的法案已经瑞士联邦议会审批通过，即将生效。该法案旨在解决外国政要存放在瑞士银行的黑钱被查封的麻烦，其中有的可疑资产已被冻结长达25年。近12年来，瑞士银行已向有关国家退还约18亿美元黑钱。

  据瑞士司法部提供的信息，存放在瑞士众多银行中有约50亿瑞士法郎资金属于政治敏感人物或其直系子女，这个庞大的数目虽说与瑞士银行管理的高达2.2万亿瑞士法郎离境财富相比，不过是区区小数，却严重损害了瑞士的国际形象，“黑钱庇护钱庄”等名号挥之不去。

  外国政要乃至全球富翁喜欢把钱存放在瑞士银行，是因为瑞士银行有关严格的保密制度，几乎密不透风。得益于瑞士的永久中立国地位，1934年的瑞士《银行保密法》一问世，便得到国际社会认同，瑞士也逐渐被交战各国视为财富寄存的保险柜，瑞士银行地下金库从未受到战争威胁。二战中，在瑞士存有巨款的犹太人很多在集中营里被害，但瑞士的银行依然保留着死难者的账户。

  瑞士银行的保密制度规定，在银行保密义务的主体范围上，银行雇员有终身保密义务，泄密将被判处六个月监禁或课以巨额罚款。在银行保密义务的客体范围上，银行实行秘密号码制度；银行与客户间的信件、通知可要求无限期的“留行自取”，以防止在邮途中泄密。

  瑞士银行的保密制度在保护储户利益方面功不可没，瑞士银行一跃而成为全球最大的金融离岸中心。随着战争的硝烟散去，和平降临欧洲大地，瑞士银行又成了全球富人逃避个人所得税的“避税天堂”，成为各国政要、社会名流以及黑帮藏匿离岸资金和不义之财的避风港。因为金融信息不透明，税率极低，为部分企业和个人避税，甚至为洗钱提供了便利，瑞士在建立起全球最大的金融离岸中心的同时，也一直饱受诟病。

  一直被称为“安定的绿洲”的瑞士，躲过了两次世界大战，如今面对国际社会全力围剿海外避税的金融战，却无奈地举起了白旗。金融危机、呼声日隆的银行透明度的诉求，还有全球反洗钱战役的统一行动，这些都让瑞士银行保密法受到严重冲击。识时务者为俊杰，瑞士政府也试图通过《外国敏感政治人物非法资产冻结与归还》法令配合国际社会打击洗黑钱的行动，漂白自身形象。今年5月6日，在欧洲财长会议上，瑞士承诺交出外国人账户的详细资料。

  在瑞士银行公布的一长串“政治敏感人物”黑名单中，已故尼日利亚军人独裁者阿巴查、秘鲁前情报头子蒙特西诺斯、扎伊尔前总统蒙博托、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利比亚前总统卡扎菲、海地前总统杜瓦利埃、突尼斯前总统阿里、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等赫然在册，最新上了这个黑名单的则是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

  瑞士基督民主党议员Jacques Neyrinck表示：“我们不再是世界独裁者的同谋。”瑞士银行认识到，欺骗并非成功的必要因素。瑞士银行的成功凭借的是国家稳定的政治、坚挺的瑞郎，还有金融机构良好的运作机制，没有必要为国际政要的黑钱打掩护。

  《外国敏感政治人物非法资产冻结与归还》这一法令有三大关注点，一是如果外国敏感政治人物资产的来源存在贪污或其他犯罪嫌疑，将由该账号所有人，而不是瑞士相关机构举证释疑，因此瑞士政府将更容易将其冻结；二是瑞士将与受害国政府或人民就非法资产归还事宜进行深入协作；三是取消了有关15年诉讼时效的法律限制，以便帮助当局扩大打击非法资产的范围。

  但是，严格的保密制度毕竟是瑞士银行生存的根基，瑞士银行被迫通过《外国敏感政治人物非法资产冻结与归还》法令，并不意味着瑞士银行不再为更多的来自境外的资产守口如瓶。

  瑞士的银行管理着2.75万亿美元资产，其中一半来自其他国家。而管理这些境外资产的有不少是瑞银旗下的私人小银行，其越轨操作的可能还是很大的。私人小银行即便违规交易东窗事发，遭到惩罚，也常是不痛不痒，甚至不了了之。在美国，银行帮助洗黑钱可能要受到高达几十亿美元的处罚，可在瑞士，国家金融市场监管局甚至没有要求罚金的权力。

  诚如瑞士银行家协会网站评论所言：“只有等到政治敏感人物在瑞士政府或其他国际组织眼中变成不受欢迎的人，只有这个时候，问题才显现出来。”

  其实，瑞士早在1998年就出台了《反洗钱法》，并建立了反洗钱系统，要求银行在同政治敏感人物交易时必须验证资金来源。在经合组织洗钱防治行动特别组织的建议下，银行验证义务得到了强调，但执行效果寥寥，以赢利为目的的反洗钱举报中介也无利可图。实际上，关于银行如何履行其检验职责，监管部门知之甚少。

  有瑞士国会议员曾提交议题，要求政治敏感人物在建立账号之前，须书面担保涉及的钱款为合法收入，但遭到瑞士议会否决。最终结果是，在归还已经查实的外国政治敏感人物非法资金后，有了底气，瑞士银行保密法依旧我行我素，瑞士银行的生意依旧红火，“避税天堂”温情依旧。

  （作者系晶苏传媒首席分析师，财经媒体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