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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

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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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密尔顿会如何
面对今天的华尔街?

2019-06-20 来源:上海证券报
  □马 力

从根源上看,影响华尔街的重要因素之一是市场和监管的角力。如果从汉密尔顿的视角看今天美国资本市场,我们可以发现重要的线索。这样的假设会促美国人们去深思,或许他们会从汉密尔顿当年的“旋转门”计划中获得某种暗示。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 Hamilton)是美国宪法的起草人之一,美国第一任财政部长,美国政党制度的创建者,在美国金融、财政和工业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有“华尔街之父”之称。2006年,这位因政党相争而决斗丧生的美国建国元勋被美国权威期刊《大西洋月刊》评为影响美国的100位人物第5名。

“华尔街的尽头是三一教堂,教堂后面有一片墓地,一个叫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人,选择了长眠于此。200多年来,汉密尔顿是这条街道上永远的路标,指引着华尔街抵达了今天。”

200年前,正是汉密尔顿让华尔街变得如此重要。在美国独立战争中,联邦政府和各州政府总共留下了高达5400万美元的债务,这些债务威胁着新国家的生存。华盛顿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部下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出身贫寒,他是私生子,曾在商行工作。在那里学习贸易、学习做买卖。当时,美国那些农场主出身的建国元勋们大多不懂得买卖,他们只能想到通过多印纸币来解决问题。但汉密尔顿却认为,如果用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的代价来偿还债务,那么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国家,还将永远失去国家信用,不能再借到钱。这位时年33岁的财政部长于是开始筹谋一个计划:既然没有钱来还债,那么就把债务留下来,但是绝不能失掉信用,要体体面面地留下来。

就这样,“旋转门”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财政部这样来面对的是一文不值的货币,那些五花八门的独立战争债券和借条:首先,财政部发行新货币,手持旧货币的人可以按照票面价格一比一兑换。这样,旧的货币退出了市场,取而代之的是信誉良好的新货币。之后,政府开始发行新债券,而新债券只能用新币来购买。这样,新币又回流到财政部。最后,财政部用这笔钱回购在战争期间的所有债券和借条。至此,旧账全部还清。政府用新债代替旧债,留住了国家的信用。

华尔街上的经纪人,对财富有着最敏锐的嗅觉。虽然“旋转门”计划还没有被国会通过,但是,经纪人们已开始不动声色地从各州购买旧货币,而收购的价格是票面价格的十分之一。华尔街全力以赴地配合汉密尔顿的计划,因为只有这么做,经纪人们低价囤积的旧货币,才能真正转变为巨大的财富。

然而,汉密尔顿的“旋转门”计划在国会遇到了很大阻力,反对力量主要来自另一位开国元勋托马斯·杰斐逊。作为《独立宣言》的主要起草人之一,杰斐逊与汉密尔顿家庭背景大相径庭。他的父亲非常富有,但在他5岁时他父亲就去世了,他继承了几百名奴隶,还有弗吉尼亚州的数千亩地,是当时全美国最富有的人之一。杰斐逊反对汉密尔顿的计划,是因为担心国家的信用与命运会被华尔街的疯狂所操弄。更让他警惕的,是在汉密尔顿的计划中的一个细节:各州将不必自己偿还债务,而由联邦政府统一承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权力和义务从来都是对等的。

1790年初夏,杰斐逊和汉密尔顿都住在华尔街上。汉密尔顿还在游说国会通过他的“旋转门”计划;而杰斐逊要尽早把美国的政治中心带离这里。两个同样焦虑、同样需要妥协与支持的人,终于在1790年6月20日坐在了一起。那是一次决定美国未来的谈话。1个月后,汉密尔顿的“旋转门”计划终于在国会中通过了。1790年8月,联邦政府也搬离了纽约。从此,华尔街和华盛顿沿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成长,开始了政府权力和金融势力之间的角力。

所以,从根源上看,影响华尔街的重要因素之一是市场和监管的角力。如果,今天从汉密尔顿的视角看美国资本市场,我们可以发现重要的线索:

2017年初,特朗普直言不讳地说,他要废除奥巴马推出的《多德—弗兰克法案》,因为该法案窒息了美国的经济。该法案是应对2008年金融危机出台的,实施了一系列金融监管改革,被认为是20世纪30年代美国出台《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以来力度最大、影响最深远的改革。其中的“沃克尔法则”禁止银行利用自身资本从事自营交易,以及拥有对冲基金私募股权基金大量的股份,以免造成盈利归银行,亏损要政府救助的道德风险。这抑制了金融机构的资本杠杆,让资本市场渐渐回归平静。

但特朗普的动议为市场注入了新预期,因为这意味着华尔街即将挣脱“脚上的镣铐”,美股旋即大幅攀升,废除《多德—弗兰克法案》的靴子至今还没有落地,美股却已早早沉浸在历史最长牛市的愉悦中。

假如汉密尔顿生活的今天,面对华尔街这样的局面他会怎么想?这样的假设会促使美国人们去深思,或许他们会从汉密尔顿当年的“旋转门”计划中获得某种暗示。

汉密尔顿也许会想:“200年前,我把债务变成了一种新的金融产品,投向了华尔街,经纪人们使国债的价格不断攀升,之后美国的债券在欧洲获得了最高的信用等级,从此欧洲的资本开始漂洋过海,启动了这个年轻的国家。现在,同样需要更多的资本流入美国,复苏实体,华尔街渴望有更多的机会,但危机似乎总是让这条街道失去更多的自由。”

他会如何设法平衡华尔街的机会与自由呢?

(作者系资深财经媒体人、财经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