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兴维 西南民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
| 上图: 空警2000预警机 下图:运八飞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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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载入航天技术取得了举世瞩目的重大进展,“嫦娥一号”卫星正整装待命,月球探测计划一期工程进入实施阶段。当今之世,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潜的,太空游的,裂变、聚变的,中国人都有,譬如“两弹一星”,譬如“神舟”飞船,譬如核潜艇,譬如吉利轿车……但还缺了点什么———我们要用8亿件衬衫才能换回一架空客———中国还没有自己造的大飞机!至今,在大飞机制造上,我们还在给跨国公司打工:翱翔蓝天的数千驾波音,机尾都是中国生产的。这是为什么? 是生产大飞机的技术比“两弹一星”“神舟”飞船、核潜艇更复杂更尖端吗?
是生产大飞机的工艺比“两弹一星”“神舟”飞船、核潜艇更严格更苛刻吗?
是生产大飞机的材料比“两弹一星”“神舟”飞船、核潜艇更稀缺更昂贵吗?
可能是,因为波音、空客具有的,我们还没有;可能不是,因为波音、空客、罗罗公司没有的,我们却具有。可能都是———当今世界上,已然只有波音、空客两大飞机制造商;可能都不是———来者可追,后起之秀多着呢,巴西、韩国不就在制造支线客机?
纯粹从“物”的因素看,生产大飞机、大客轮、高速列车在技术、工艺和材料上,肯定不会比“两弹一星”“神舟”飞船核潜艇难。问题在于,“两弹一星”“神舟”飞船核潜艇和大飞机大客轮高速列车虽然都是人的劳动产品,都是高科技产品,但它们的功用性、经济性却大相径庭,从而它们的生产方式也就必然不同。
以现今中国的技术水平、市场体系、经济体制的制度安排,诸如“两弹一星”“神舟”飞船、核潜艇这类产品,都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成果,其功用性首先在彰显中国作为独立自主的大国政治、国防和国家竞争力———它们的数量不需要多,少而精即可,因而可以、也能够“集中力量”来办,也因此,其投入—产出特别是普通财会意义上的成本—收益关系就成了很次要的考量。换言之,“两弹一星”“神舟”飞船、核潜艇这类产品并不具市场交易性,是非卖品,其“民用”功能只是一种派生价值,其生产要素的投入方式和组织方式只需要有设计师和工程师就够了,也即只需通过工场或工厂的方式就可以生产出来。
而大飞机、大客轮、高速列车之类的产品则不然。这类产品的功用性首先在满足个人、家庭作为消费者的消费需求,以及公司、企业作为经营者的供给需求,因此是技术和经济发展到较高阶段的产物。事实上,无论消费者还是经营者,不仅在计划经济时期不可能产生对这类产品的需求(主观上它也许会有这个需要,但一方面它没有相应的支付能力,另一方面客观上也没有相应的供给能力),而且在“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时期也不可能产生这类需求。只是到了市场经济时期,社会经济大发展,国民所得大提高,要素流动大加速,人们对大飞机、大客轮、高速列车的需求才日益增强。
其实,中国人为什么不制造自己的“大飞机”的疑问,答案已经包含在问题中———既然人们对“大飞机”的需求是市场经济催生的,因此也只能由市场经济的发展来满足。中国现阶段的市场经济,还是初级阶段的,虽然并不缺少生产大飞机的设计师、工程师,也不缺机器设备和技工,但光凭这些还是不够的。“大飞机”的生产,还必须要有经济师;作为现代大工业和工业体系的产物,大飞机只能以公司和企业的方式来生产,生产大飞机更必须要有企业家。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战略”和“战略管理”问题。简单地说,就是“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如何到那里?”
聂卫平有“棋圣”雅号,但“棋圣”经常发昏招,他自嘲是因为“缺氧”;昏招就是“缺氧之手”,所以聂卫平最终也难以“登顶”。回顾我国航空工业的发展,撇开空军战机研制中的几次“昏招”(如:1973年取消“涡扇五”,1982年“涡扇六”流产,以及“歼七”“歼八”的改型),1985年停飞 “运十”,应该是中国航空工业史上典型的“缺氧之手”。追昔抚今,中国生产大飞机的困难在于:(1)形势严峻。面对着波音空客这样的“顶尖高手”,“双雄”当然要千方百计“绞杀”中国的大飞机。在巨大的政治经济利益面前,没有哪一个国家和公司乐意培养对手。(2)体制幼稚。中国生产大飞机的最大风险不在市场而在政策。历史经验告诉人们,大型飞机项目列入国家重大科技专项,行政体制配置资源将形成一个巨大的“名利场”,“大飞机”有可能成为各方角逐的牺牲品。(3)企业弱小。大飞机生产集高技术、高资本、高智力于一身,绝非“舢板”企业所能为———波音已经把飞机生产搬上了“流水线”;而中国目前十多家飞机公司没有哪一家是或将是“航母”企业。
孙中山先生曾提出“航空救国”;《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也已把大型飞机项目确定为“未来15年力争取得突破的16个重大科技专项”之一。随着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中国一定要造大飞机,也一定能造大飞机,并最终追上波音空客。可以断言,中国人一旦克服了诸如“缺氧之手”这类“低级错误”,几代国人的大飞机之梦就将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