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天 作

　　在国庆长假里一次友人聚会的酒席上，我结识了一位现代版的严贡生或葛朗台式的老板人物。一想起他，我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姑且将其化名为“肖俭”，而所述故事则全是真的，不带半点虚构成分。

　　肖俭，现年五十挂二，土生土长的福州人，早年曾 “上山下乡”，回城后分到一个街道办的饲料厂当工人。那时他的家境贫寒，讨不起城里的姑娘，便娶了个郊区农家女子做老婆。改革开放初期，他所在的街道小厂跟一个港商合资开办了一家大型饲料厂，他当上了供销采购员。当时的中国大陆正是百业待兴，连家畜和鱼虾吃的饲料也是抢手货。肖俭赶上了好时机，况且供销采购的活儿又是一个“肥缺”，多年走南闯北地买配料卖成品，使他积攒下自己的第一桶金。拥有数十万元资本的时候，他看准市场行情，依托母公司的需求，先后租用农房因陋就简地办了两家自己的原辅料加工小厂。从此，他的财源虽谈不上滚滚而来，也是涓涓不断了。如今他的财产究竟积累了多少？据一位老朋友评估：“百十平方米一单元的市区住宅两套，占地两亩的别墅一幢，两间饲料加工厂，加上存放在银行的‘一般等价物’，他的财产少说也有一千万哦！”

　　身家千万的肖老板抠门儿的趣闻太多了，就说他那幢别墅吧：前些年，他眼光超前地在城乡结合部耗资六七十万元买了两亩地。去年夏天，肖俭自己设计自己买材料自己雇工，累掉了一身膘肉，终于盖起一幢四层的豪宅。别墅梦圆之时，按本地习俗要请亲友大吃一餐。肖俭倒是显得格外豪爽，对朋友放话在先：“不收红包不收礼，兄弟们带一张嘴来就行了！”

　　几个朋友顾及礼数，商定赴宴时每人出两百元的红包钱，还另外凑了几百元买了两大挂鞭炮和一些礼花，想为老肖的别墅落成之喜添点儿热闹气氛。那天晚宴，肖俭收下了礼花和鞭炮，却始终没见他去燃放，朋友催了好几次，也都被他搪塞过去了。

　　肖老板为啥不舍得放鞭炮的谜底暂且不揭。话说饭局前老肖领着朋友们楼上楼下地参观他一手打造的别墅，其奢华富丽的程度着实令人大开眼界，艳羡不已。不过，细瞧一番，肖老板抠门儿的本色便露了出来———

　　“肖老板真会过日子呀，连点天水也不让它白白流掉！”一位朋友指着豪宅屋檐下很不协调地立着的两口土里土气的大水缸。听肖俭的女儿说，那是他爸爸用来接雨水的。接来的雨水，肖老板自有两大用途：一是浇淋花木，二是充灌私家泳池。大家走到泳池边一看，里边贮存的水只深及脚踝。有人摇头叹道：“单靠接这么点儿雨水，这泳池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派上用场啊！”大家明白，老肖是舍不得用自来水灌泳池。

　　“肖太太真能干呀，还自己动手搓洗衣服啊！”正用搓板洗衣服的肖太太听见客人夸她，便答道：“趁现在还干得动就干一点儿，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嘛！”其实，一台崭新的全自动洗衣机就搁在她身旁，只是她还舍不得揭去那一层塑料薄膜，更舍不得耗电耗水吧。看来，肖老板抠门儿的毛病也传染给了太太。

　　“这螃蟹和贝壳类海鲜最好趁它们鲜活的时候就吃掉，不然等死了变味了再吃，弄不好会闹肚子。”参观时，有朋友留意到厨房的水池中浸泡了许多生猛海鲜，于是建议老肖若是短时间内吃不完，不如煮熟这些活物存放在冰箱里。不过有个眼尖的朋友发现，老肖新买的三门大冰箱跟他家的洗衣机一样，那一层塑料膜依然舍不得扒掉，纯粹是个摆设。

　　谁料想，朋友的话竟然一语成谶。那次庆宴后的第三天，肖老板夫妇和两个女儿晚饭后不久就上吐下泻，当晚一家四口全部住进医院，诊断结果：正是吃了腐败的海鲜而引起食物中毒。

　　俗语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肖老板一家人食物中毒治愈归家的当天，肖老板又被一伙穿制服的人簇拥着给押进了派出所，在班房里蹲了一个通宵。原来那天在豪宅庆宴上，肖老板没有舍得燃放的鞭炮和礼花，第二天就被他拿到一家小杂货店寄卖了。

　　不幸的是，那一阵子正赶上福州郊县接二连三地发生鞭炮作坊大爆炸事件，几处爆炸点的多座居民楼都被夷为一片废墟，炸死了不少人。为此，福州地区查收鞭炮风头正紧，肖老板寄卖鞭炮的那间小杂货店也被查了。店主供出肖老板留下的名片，“联合执法队”叫店主打电话给肖老板谎称鞭炮已经卖出，肖老板喜滋滋前来取钱时被逮了个正着———鞭炮和礼花全没收不算，还被 “请”到派出所作了笔录，并被罚款五百元。

　　长假那次友人聚餐，一位朋友还悄悄向我透露，穿在大腹便便的肖老板身上的那件T恤衫，还是五年前他们一块去泰国旅游时在一个地摊上买的。肖老板为买这件T恤光砍价就砍了一个多小时，连去一个海岛的观光项目都放弃了。我好奇地问：“那件T恤的成交价是多少？”朋友答：“二十泰铢，折成人民币也就五元钱吧。”

　　精明过人的肖老板算错小九九也是常有的事情。朋友笑谈，前些日子，同事发现肖老板每天骑摩托车到公司时都带着两个塑料桶。带塑料桶到公司干什么？原来，他就为了占两桶水的小便宜。一位老朋友正儿八经地跟他算了一回小账：“如今汽油涨价，那点水钱怎么抵得上你摩托车来回耗去的油钱呢？你这分明是花三块钱油钱去挣两毛钱的水钱嘛！再说了，你骑摩托带两桶水也不安全呀，万一摔伤了，去医院岂不破费更多吗？”听说，肖老板诚恳地接受了朋友的这一合理化建议，打那以后，大家再也没见他提着塑料桶到公司打水往家里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