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晖
要全面开放了,一片做大做强的声音。做大做强对于企业来说,似乎是一个符合经济利益的选择———减少竞争对手,扩大市场份额。但从一个另类的角度看,善于与对手协调,可能是更为明智的做法。如果想独占市场,斩尽杀绝,气魄似乎很大,但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有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麦当劳与肯德基每每比邻而居,对于产品、风格非常雷同的企业来说,挨得那么近,似乎令人费解。有意思的是,很少见两家互相诋毁,相处和谐反倒是常态。而两家的合纵连横,平分了市场,抑制了新对手的加入。
很聪明的企业在与对手竞争的同时,也注意采取竞和的策略。比如,在计算机业几乎独占市场的比尔盖茨,面临的压力与争议无疑是很大的,而比尔盖茨的应对则充满了智慧。
美国的RealNetworks公司曾向美联邦法院起诉微软违反反垄断法,要求赔偿十亿美元。官司还没打完,RealNetworks的CEO又致电比尔盖茨,希望得到微软的支持,以使自己的音乐文件能够在网络和便携设备上播放。按照常理,比尔盖茨一定会拒绝,出人意料的是,比尔盖茨表现出极大的欢迎。
微软和苹果始终是竞争对手,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微软后来居上,占据了90%的市场份额,苹果则举步维艰,江河日下;此时的微软随时可以把苹果灭掉,但就在1997年,微软向苹果投资1.5亿美元,2000年微软又专门为苹果推出了Office2001———微软与苹果从对手成为伙伴,真正实现了双赢。
年羹尧与曾国藩的命运颇值得玩味。二人都是勋业彪炳的名将,年羹尧远征青海得胜后即难逃兔死狗烹的命运;曾国藩则安享尊荣,太太平平地做着本职工作,直到累死在工作岗位上。固然,年羹尧太过招摇,飞扬跋扈;曾国藩则战战兢兢,始终夹着尾巴做人。但从根本上说,有没有对手很重要,没有对手的戏很难唱下去。年羹尧没有对手,拥兵数十万,死士数千人,一时间朝廷无人能治。而曾国藩则自己为自己制造了对手:
由于八旗军的无能,曾国藩从家乡招募乡勇起家,在剿灭太平天国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天下最强的劲旅,也就是著名的湘军。湘军的地位大概与计算机业的微软相当,天下诸多势力无出其右。曾国藩很清楚,八旗的大爷们一方面要依赖湘军,另一方面又忌惮、防备着湘军,对朝廷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是一心效忠清庭的曾国藩。
于是,曾国藩拨出两营兵马送给门生李鸿章,送他到上海自立门户,形成了淮军;又帮助左宗棠成立了楚军,于是湘、楚、淮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格局,左宗棠后来远征新疆,维护了国家统一;李鸿章则做成了北洋水师、北洋陆军,成为晚清支撑残局的人物。
更值得玩味的是,曾李左相处不甚融洽,时有龃龉,特别是曾左不和传闻天下。按说曾国藩是大儒,左宗棠深得曾氏栽培,本不至于与曾交恶,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理由是,曾李左的龃龉让清廷非常放心。曾国藩死后,左宗棠撰挽联曰:
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这才是两个人的大心胸、大气魄,曾左二人心照不宣地争斗了许多年,但从国家利益出发,又能够相互协同:左宗棠远征新疆期间,曾国藩派湘军名将刘松山率军协助,左宗棠深得其利。
曾李左的双簧固然与当时云诡波谲的政治有关,但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不能“一个人玩”,如果没人跟您一起玩儿,那结果多半不好,甚至根本就没法玩儿下去。
比如,外汇期货,地球人都知道人民币要升值,如果都按照一个方向做,那就没有对手盘了,游戏也就玩儿不下去了。所以要有不同的品种,不同的交割期,这样才有多空双方,才有戏好看。
股市里有一句名言,“多头不死,跌势不止、空头不死,涨势不止”。只有多空双方中一方死掉了,游戏玩儿不下去了,趋势才会转变,也就是见顶或见底。
企业发展也是如此。如果微软始终一枝独秀,就会成为社会的众矢之的,动辄就要被起诉、被分拆,而盖茨不断地帮助对手,联合对手,也就形成了一个协同的力量,而减少了竞争的阻力。
在争夺资源、市场、利益的竞争中,有时候斩尽杀绝,彻底消灭对手,未必真正有利于己,有时候帮助、联合反而明智,因为没有对手的游戏一定是个悲剧。
最好的办法不是消灭对手,而是把对手变成伙伴。孔夫子说,君子成人之美,大概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