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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总统普京23日发表电视讲话,宣布4月25日为全国哀悼日,以悼念23日去世的俄罗斯首任总统叶利钦。普京在评价叶利钦时说,他是一个“率直而勇敢的民族领袖”,他敢于为自己的追求承担全部责任,在他的倡议下俄罗斯通过了新宪法。正是由于他,俄罗斯开始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综合新华社电
□本报记者 朱周良
“其实说到底,叶利钦不是一个经济家,而更多的是个政治家。”对于记者有关叶利钦对俄罗斯经济发展有何贡献的提问,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问题专家冯玉军直言,“但是,在引领俄向转型社会过渡的过程中,他在经济改革上有成有败。”
冯玉军的话也代表了多数专家的观点:尽管叶利钦照搬西方强行推动的“休克疗法”一度给俄经济带来了沉重打击,但正是在他的领导下,俄罗斯成功应对了苏联解体后的后遗症,避免了内乱,这为一直持续至今的俄罗斯经济向市场体制转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正因如此,叶利钦也被誉为“新俄罗斯之父”。
休克疗法 曾致经济衰退国力下降
从体制转轨的角度来看,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秦晖曾经对叶利钦有这样的评价:叶利钦时代的特点是“破旧”有力而“立新”无术。
在“破旧”上,叶利钦的最大手笔之一便是在他上任伊始发起的以开放价格和国企私有化为主要内容的经济“休克疗法”,试图以短期的经济下降为代价,换得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建立。但“休克疗法”的实施,实际上严重损害了俄罗斯的经济,导致长期经济衰退,国力下降,国有资产大量流失,社会严重贫富分化,寡头实力膨胀。因此,很多人称这一战略是“只休克,不治疗”。
1991年11月5日,叶利钦任命市场改革派核心人物、35岁的叶戈尔·盖达尔为副总理兼最高经济顾问,后者对计划经济一直持批判态度。1992年1月,盖达尔加盟叶利钦政府不到两个月,他和青年改革派就把市场经济的“电流”注入俄罗斯经济,发动了一场经济试验。
在盖达尔的推动下,在前苏联时代大部分都由国家控制的价格完全放开,只是能源、燃料、交通、通讯和一些特定的食品的价格还暂时由政府控制。很快,盖达尔又推出了更大胆的举措,包括取消所有进口限制,彻底放开私人零售贸易,等等。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商品价格成倍地飙升,在开始的几天里,“休克疗法”所承诺的好处非但没有兑现,商店的货架上仍然空空如也。盖达尔的政治对手们甚至惊呼:改革是一场一夜之间发生的灾难!
“休克疗法的核心就是价格放开,”冯玉军表示。他表示,这一计划无疑摧毁了俄罗斯原有的计划经济体制,但却并未建立其相应的良性新机制,不像在波兰等其他实施同样“疗法”的国家,俄罗斯在改革配套措施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准备。
“只破不立”的经济体制转轨,并没有使俄罗斯摆脱经济危机状态,相反,俄综合国力大大衰退。在叶利钦执政的8年间,俄罗斯的GDP下降了50%。俄罗斯人的收入在上世纪末还不到美国人的10%,有三分之一的居民生活水平在贫困线以下。用现任总统普京的话说,当时的“俄罗斯正处于数百年来最困难的一个历史时期”,并且可能是俄罗斯近200到300年来首次真正面临沦为世界二流国家、抑或三流国家的危险。
有评论认为,叶利钦所主导的俄罗斯经济转轨是一条颠倒的发展道路,是在不具备民主经济基础的条件下先建立了民主制,再靠民主制去推动社会经济基础的建设。正是这种颠倒,决定了转轨道路的复杂性。“民主式革命”内在的矛盾决定了叶利钦时代社会转轨实践的矛盾性;对于落后的、需要在经济上赶超的国家来说,要建立超常的经济发展环境,相对集权是必要的。俄罗斯的实例证明,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实行民主制,连正常的经济发展环境也难以形成。
产权私有 催生金融寡头左右政治
叶利钦执政带来的另一个颇具争议的经济现象就是———寡头,后者也是推行私有化政策的直接后果,时至今日,俄罗斯仍在通过各种途径收归战略行业的国家控制权。
俄罗斯改革是按照既定的理论模式程序即“休克疗法”进行的,既没有从俄国国情出发,也没有考虑客观条件的许可。而“休克疗法”是以新自由主义理论为指导,采取激进办法即一步到位办法推行私有化、自由化、市场化,实现经济制度和经济体制转轨的战略。作为该战略的最重要一部分,叶利钦政府主张取消公有制,实行全面私有化的产权制度。1992年,俄政府批准了私有化计划。当年8月19日,叶利钦宣布了一个具体方案:每一个在1992年9月2日以前出生的俄罗斯人,都可以得到一张面值一万卢布———当时相当于25美元的认股权证。
“这样做的本意是为了实现国有财产的平均分配,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国家财富在很短时间内聚集到少数人手里,”进而也便形成了寡头集团,冯玉军说。通过廉价收购私有化证券(认股权证),俄罗斯新生的官僚买办资本家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并最终控制了俄罗斯经济乃至政治格局。
有资料显示,叶利钦时期俄罗斯500家大型国有企业实际价值超过l万亿美元,但最终只卖出了72亿美元的价格,给国家造成的损失达上万亿美元。l992年至l996年,私有化进款占俄政府预算收入的比重仅为可怜的0.13%到0.16%。许多大型企业的售价仅相当于欧洲一个中型面包作坊的价格。例如,有职工34000人的乌拉尔机械制造厂,仅卖了372万美元,车里亚宾斯克拖拉机厂有54000名职工,仅卖了220万美元。据俄方的统计资料,从1992年到1996年,私有化给国家造成的经济损失,按1995年价格计算,超过9500万亿卢布,相当于卫国战争期间损失的2.5倍。
而由此催生的金融和工业寡头的触角则延伸到经济、政治、文化和其他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操纵和控制俄经济命脉,左右俄政府的政策。据英国《金融时报》披露,当时俄罗斯的几大金融集团控制了50%的国家经济,实际控制了银行、国家预算资金、军火和稀有金属贸易、石油以及轻工业、绝大部分传媒。金融寡头还竭力左右俄政治,在晚期,叶利钦之所以未能连任,一定程度上也与“失宠”于寡头集团有关。
当然,寡头现象尽管对俄罗斯经济带来了很大负面影响,但在俄罗斯局势最混乱的时期,这些聚集了大量资本的经济活动主体还是对稳定国家经济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改革效果 积极推动了俄经济转型
叶利钦“为俄罗斯实现民主和市场经济奠定了基础”,英国《金融时报》昨天的文章评论说。的确,不少专家都认为,尽管叶利钦在经济改革方面不算成功,但其对于俄经济摆脱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陆南泉认为,简单地把俄罗斯经济当时的衰退都归结为叶利钦执政以后搞的休克疗法,并不十分客观。他分析说,苏联解体以后,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俄罗斯社会经济处于一种动荡、混乱的局面,由于原来的体制等因素导致经济衰退,这样使得相当一部分老百姓处于贫困状态。而俄罗斯转轨初期头几年,为什么经济问题那么严重,市场工业那么困难、那么紧张,陆南泉认为,第一个因素应该从历史上来考察。苏联解体后的前几年俄罗斯的GDP等各方面都是负增长,经济非常困难;第二,苏联时期留下的经济结构是非常畸形的经济结构,另外对外也不开放。在这些条件下,使得经济非常困难。不能简单地说,由于休克疗法使得经济一下子垮了,一下子下降了,因为有很多复杂的因素,要综合起来加以考虑。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黄宗良教授则表示,在俄罗斯的社会转轨时期,叶利钦把俄罗斯带出了原来苏联的半封闭状态,打开了国门,使俄罗斯在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开始同世界接轨。这种积极作用应该说是不可逆转的。
尽管叶利钦时期俄罗斯的经济大幅滑坡,“但俄罗斯经济赖以进一步发展的产权和企业制度,以及金融体系等等,却都慢慢(在叶利钦时期)建立起来,这为俄罗斯随后向市场经济转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冯玉军对记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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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露
叶利钦临终内幕
莫斯科时间23日15时45分(北京时间20时45分),俄罗斯联邦首任总统鲍里斯·叶利钦突然去世。俄官方很快发布了消息,但是并没有透露相关细节。
突感不适急送医院
之后,俄总统事务局医疗中心主任谢尔盖 ·米罗诺夫向俄一家电视台透露,叶利钦12天前因病毒性黏膜炎感染入院,当时病情已经非常严重。按照他的话说,叶利钦最终因为心脏、肾脏、肝脏和肺等器官衰竭而生命终结。
而据《生活报》报道,叶利钦实际上是在两天前住进医院的。当时,正在位于巴尔维哈家中休息的叶利钦,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家人立即打电话叫了紧急医疗组,与此同时,中央临床医院立即组织最好的专家。
叶利钦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而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始终没有恢复知觉。在此期间,医生们竭尽全力,试图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但是他那颗长期饱受折磨的心脏,最终无法承受而停止了跳动。
根据统计,叶利钦曾因心脏病突发五次住进中央临床医院,而专家们五次挽救了他的生命。此次是他第六次入院,也是他最后一次。多年负责维护首任总统健康的医生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的病前显得无能为力。
预感丈夫病情不好
对于叶利钦来说,妻子奈娜无疑是“最可靠的大后方”,多年来政坛摸爬滚打,她始终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而对于奈娜来说,叶利钦则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他的离去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
据报道,就在叶利钦住院后,奈娜已经预感情况不妙。4月22日,她打电话到老家叶卡捷琳堡,向多年好友尤里·佩尔米亚科夫和列奥卡季娅·弗拉季斯拉沃夫娜夫妇通报了叶利钦病重的消息,表示自己为他的生命担忧,并忍不住哭了。
她说:“鲍里斯的健康突然恶化,医生们坚持要实施手术;手术最近几天就要做了,医生们正在准备。但是,我很担心他是否还能承受一次手术,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列奥卡季娅在接受采访时哭着说:“我和尤里表示,相信医生能帮上鲍里亚(叶利钦昵称)。”尤里为妻子擦去眼泪,说:“我们那里都相信,鲍里亚会好起来。今年2月1日他过生日时,我们曾经通过话。那时候,他的声音那么充满朝气。”
4月23日,在叶利钦心脏停止跳动几分钟后,奈娜就再次打电话给佩尔米亚科夫夫妇。尤里和列奥卡季娅表示要到莫斯科参加葬礼,但是被奈娜婉言劝阻了。她说,届时只有官方人士参加,而她自己会回叶卡捷琳堡,和来自全国的老同学、老朋友一起纪念叶利钦。
与前总理相约度假
说到叶利钦的八年总统生涯,频繁更换总理是不可避免的话题,而有“稳定器”之称的维克托 ·切尔诺梅尔金,无疑是他最信任、共事时间也最长的一位总理。在得知叶利钦去世的消息后,现任俄驻乌克兰大使的他惊叹不已。
切尔诺梅尔金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的第一反应是:“等等,等等,先让我回过神来……太出乎意料了,简直太出乎意料了,完全出乎意料!因为4月9日我们刚刚通过电话进行了长谈。当时他把电话打到基辅,祝贺我生日快乐。”
按照前总理的话说,通话时根本没有觉察到叶利钦身体有什么不好,更没有打电话“道别”的感觉。正好相反,叶利钦还表示要到克里米亚度假,两人还在电话中约好到时见面。切尔诺梅尔金说:“他问:‘什么时候去最好?’我说:‘当然是天气稍微暖和一点儿’。他说:‘那好,我去呆上一周、甚至两周。一言为定!我等你电话。’”
切尔诺梅尔金说,叶利钦当时感兴趣的不只是度假,他还非常关注乌克兰的政治局势,显然他每天都通过电视了解乌克兰发生的一切。他甚至还在电话中表示,愿意尽力调解危机:“他问:‘是否需要我给谁打打电话?’我说:‘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现在还不需要。’”按照前总理的话说,叶利钦准备打电话给亚努科维奇和尤先科。
当切尔诺梅尔金问及叶利钦的健康状况时,他回答说:“心脏不时闹点儿小病,小病……不过,我挺得住。”
(余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