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国人质危机最终以韩国政府和塔利班之间的“交易”而落幕。中国有句老话叫“求人不如求己”,这次人质危机,作为当事国的阿富汗政府和作为韩国军事盟友的美国,其作为实在乏善可陈,而这种消极立场在客观上也给青瓦台全力以外交手段解决危机提供了可能。
有评论指出,韩国政府与塔利班武装分子直接谈判的做法打破了国际社会中主权国家不与不被承认的非国家组织进行外交接触和被劫持方不与恐怖分子妥协的“惯例”,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损害了韩国的国际声誉,伤害了韩国民众的民族自尊心。但问题是,在这样的困局中,几乎不存在两全其美的方法,任何舍此之外的方式都难免造成新的人质被杀,其后果将不仅仅是声誉和自尊心的问题,而是卢武铉政府可能面临下台的政治危机。因此,既然已决定了维护人质的生命是最大利益的政策,就一定要坚定地执行这一政策,首鼠两端和优柔寡断是所有类似危机中的大忌。好在一个多月的谈判中,韩国展示了其既足够灵活又坚忍不拔的外交,这是值得其他国家职能部门尊重和学习的。
据英国媒体报道,一名塔利班领导人9月1日宣称,韩国方面向塔利班支付了2000多万美元。韩国政府和塔利班发言人对此都予以否认。韩国官方态度是,“释放人质的两个条件是:韩国在年底前撤军并停止韩国人在阿富汗的传教活动。”。韩国政府和塔利班之间究竟做出了怎样的“交易”,这是人质事件尘埃落定后又一个引起争议的问题。
可以确定的是,既然首尔决定采取外交手段解决危机,那么与塔利班 “交易”就一定必不可免。问题在于,这场“交易”中,韩国付出的代价与其所要达到的目标之间是不是相称。对于21个平安获救者的家庭来说,对于以承担维护全体韩国人民安全为职责的韩国政府来说,对韩国所有关注这场危机的人来说,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因为它确确实实的体现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对于个人生命和权利的尊重,而这才是一个国家和民族能够长久生存下去的根本。至于塔利班宣称将用获得的赎金购买更多的武器发动更多袭击,这应该是谈判之初就预料中的,所以无论塔利班是否真的将发动更多的袭击抑或只是作为宣传,这都已属于下一轮的问题了。
人质劫持和自杀性袭击对于恐怖主义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对于遭攻击者来说,这两种手段却是有着根本性的区别的。自杀性攻击中,恐怖分子们以死亡作为自己任务的完结,遭袭一方面对已经付出的血的代价,采取以牙还牙的军事回击作为报复是顺理成章的;而人质劫持还有挽回的余地,因为恐怖分子们同样有所求,这就给了军事以外的其他手段施展的空间。不幸的是,现在对付恐怖主义的价值标准或者说是“规则”,仍然是西方列强一贯的枪炮外交和以牙还牙的逻辑。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一方面西方社会因此享有新的国际正义和道德基准,从而能够为其军事优势的又一轮施展提供道义支撑;另一方面,却迫使恐怖主义毒瘤裂变,开始蔓延到人类社会的其他肌体,并成为地区动荡的新根源。
西方先进工业国家创造出来的现代文明,不应该只包含有高科技升级版的机器杀戮,也应该包含有包容性的力量。尽管恐怖主义分子都抱有必死的信念,但这个世界最能打动人心的还是利益,而不是死亡。恐怖主义政治背后的主要支撑是原教旨主义,其梦想是政教合一,是农业社会静止、循环价值观的一种表现,因而它看上去往往与西方文明所代表的工业社会前进的、上升的、直线式的价值观格格不入。但政教合一的意识形态,其实早在它出现的最早期,就已经被另一种更温和、更强大、更有穿透性的力量所击败,那就是世俗的力量。面包,牛奶,更加畅通、快捷、方面、舒适的生活方式和物质享受,以及最普通的常人的家庭和亲友温情。这两者都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不可剥夺的本能。所以人类历史上,只出现过清教徒的政治家,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哪个国家或民族是清教徒国家或清教徒民族。
现在发达国家每年研制武器的费用,足以帮助数百个阿富汗达到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水准,但对于西方社会来说,这样做却不仅实践上行不通,文化上也难以接受。就像一些西方媒体将韩国这次人质事件的和解称为“主权国家的屈辱”一样,强调权力的西方思维可能永远无法领会东方文明“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的含义,对于他们,只有“愿意的跟着走,不愿意的被赶着走”这样赤裸裸的商业精神。但国际政治的无政府状态,又决定了各国在遭遇不管是恐怖主义袭击还是其他安全威胁时,最后都只能从自身利益出发去解读,并依靠自身力量来解决。所以,最终仍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次韩国人质事件的解决中,多次打破所谓的国际社会“惯例”,但最终赢得21名人质的安全,应该说,给了目前由西方价值观主导的国际反恐战争一次有益的警醒。
有评论说这次事件的结局是一个“人人都是输家”的悲剧,这或许反映了大家都不希望再有类似事件发生的心愿。但这只是希望而已,只要恐怖主义问题不解决,自杀性袭击和人质劫持事件就不会止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要么一劳永逸从根本上去解决,这需要根除恐怖主义及其所代表的仇恨;要么就是积极从每个案例中汲取教训,并作出更好的研判和准备,以便下次再有同样事件发生时,求得在不可能有绝对赢家的情况下,人人都是赢家的结局。事实上,我们身处一个恐怖主义无法从根本上消除的时代,前一种可能性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