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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曾经有过奇思妙问:鱼儿认识它所置身于其中的水么?此问有点玄,这里暂且放下不管,笔者想要说的是,人们认识他她们所置身于其中的经济环境么? 相信没有几个人敢说他她能够认识。物以稀为贵,在当前中国,在很多人都不敢说他她能够认识我们的经济环境的情况下,如果有人能够把我们的经济问题解释得很清楚、很明白,很容易让人理解,那么,这个人的言说就应该引起我们的刮目相看了。周其仁先生是当今中国经济学家群体中的佼佼者,今天就谈谈他的《真实世界的经济学》。
周其仁讲解中国经济问题,沿袭了白居易的优良传统,他在完达山做牧马人的时候,有意找目不识丁的农民聊大天儿,意图是试着把经济学原理同从可观察到的经济现象糅合起来,讲解得让最普通的人也能明白经济问题的深层原因。是的,当许多经济学者热衷于利用数学模型来把经济现象论证得异常深奥、复杂以期博得洋人的首肯、圈内人的喝彩的时候,周其仁一以贯之地用他的大白话来向普通大众讲解中国的经济问题。他在本书的序言里说:“我早就知道,自己当不成象牙塔里的学问人。这不是说,我不好读书。读书是我所好,但还必须到书外的真实世界里求甚解。”周先生此言至少给我们三点启示:一、读书有没有用,不能一概而论,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读书虽好,还须切记要读好书;二、即使是好书,值得看,但这书也未必是真实世界的完整、及时、准确的记录,要研究问题,求甚解,还须扑身到真实世界中;三、真实世界(无字之书)是文字之书的本源,文字之书是真实世界的反映、总结、简化,要求甚解,要探寻解决问题之道,应把两本书合在一起读,“两个独立信息源才能证实一条消息”,法学上的这条原则可以借用于经济研究。
有的经济学者之所以说来说去还说不到点子上,大概跟断章取义地理解“学术研究无禁区,对外宣传有纪律”有关,周其仁对此显然有他执着的追求,所以往往他一动笔,即能直击要害。比如,他这样剖析国企问题:“中国国有制企业非常特别,它的特别在哪里呢?它的企业在构造的时候,没有一个原始性市场合约。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是一组极其复杂的合约。我是相信契约理论的,一开始就讲清楚,你拿多少合同报酬,工人也好,其他要素也好,土地也好,银行贷款也好,你的上游原料也好,还有产品卖出去,都是些合同,它是一组合同,一组合同就构成一个企业。而我们公有制企业,无论国有的,还是集体所有的,地方政府的,很大程度要打上问号。国有企业的要害问题就是一开始就没有合同,解放军占领南京,国有企业就有了,这跟剥夺剥夺者有关,以后又经过敲锣打鼓改造私营企业,改造完了后,把原来的合同完全都废掉了,没有用新的合同去替代,变成了公有企业,所以我们的国有企业它的基本性质不是一组合同,它事前就没有讲好。”公有企业没有原发性的合同,所以,周其仁认为,“这是天大的难题”(以上见《最便宜的企业家和最昂贵的企业制度》一文)。
不是有人曾这样总结吗,说国企改革“政治上很敏感,技术上很复杂,置疑起来很容易,辩护起来很困难”,造成今天的天大难题,以在下看来,原因端在于在产权问题上忽视了常识。《吕氏春秋·审分览》引慎子话说,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为百人分,由未定。企业产权的本质特性之一就是排他性,愣要人人有份、全民所有,产权属性不明确,利益关系不确定,遂使百人争逐、利益冲突、矛盾纷争不已。今天的国企改革,之所以曲折反复、痛苦不堪,不正是因为谁都可以半路杀出来,横踹一脚,主张国有企业资产也有他一份吗?
所以, 若真要科学发展观,若真要构建和谐社会, 若真要与时俱进,首先必须告别昨天,回归理性,纠正错误,恢复并尊重常识,深入真实世界,实事求是,把产权(也是最重要的人权)界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