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绍兴路7号是上海文艺出版社,70多年前曾是中华学艺社旧址,也是上海思想文化界活动的重地之一。
作为中华学艺社的三个核心成员,陈豹隐、周昌寿和郑贞文是上世纪初留学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时的同学,他们组织起一个社团,还办了一份《学艺》杂志,并为学术翻译和传播建立了最初的规范。
中华学艺社的前身是“丙辰社”,《学艺》一开始也叫《丙辰》。民国五年,也就是丙辰年,还在读书的陈豹隐联合了周昌寿和郑贞文等人发起了丙辰社,宗旨是“研究真理,昌明艺术,交换知识,促进文化”。
据说,李大钊最初也是组织者,后来提前回国,工作就全交给陈豹隐等人。陈擅长组织,很快就有一批留日学生聚结在周围,其中包括马君武、郭沫若、张资平等,甚至梁启超、蔡元培等都成了当时的名誉会员。
丙辰社主张传播新知。周昌寿是最早熟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中国物理学家之一,他在《丙辰》上多次介绍相对论,并翻译了日本学者石原纯所著的《爱因斯坦和相对论原理》。五四运动以后,相对论思想已广为中国学者所知。
郑贞文在东京帝国大学读的是化学。他在读书时就注意到了化学名词的命名问题,做了大量笔记积累,回国后写出专著《无机化学命名草案》,继承前辈学者徐寿所定的部分命名,做出很多扩展。比如他按照元素的物理状态,将气态元素加“气”字头,液态加“氵”的部首,非金属元素加“石”字旁,金属元素加“钅”字旁以示区别,这套规则一直沿用下来,为中国人学习化学带来极大便利。
陈豹隐是四川省中江县人。原名陈启修。他出国甚早,在日本呆了十余年,方向是当时比较冷门的经济学。1914年,还在读书的陈豹隐翻译并在上海出版了小林丑三郎的《财政学提要》,主要介绍了基本的财政学理念,深受大家欢迎。随着陈豹隐有缘在东京帝大遇到马克思主义一代宗师河上肇,他的研究兴趣就逐渐转向更宏观的社会经济深层问题。
五四运动前夕,丙辰社会员陆续回国并迁址到上海,更名为“中华学艺社”。陈豹隐于1919年被聘为北京大学教授,担任北大马克思学说研究会《资本论》的研究导师。他在北大与李大钊等人交往密切,我们在《新青年》的“马克思主义专号”上曾看到他的名字。五四前后,马克思主义和《资本论》虽然刚刚进入中国,但影响最大,人人都在争相讨论。李大钊和陈豹隐的演讲吸引了无数学生。同时,陈豹隐也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先后加入国民党和共产党,在黄埔军校担任第四期政治讲师,也在广东农民运动讲习所任教,北伐时,陈豹隐更是担任了北伐军总政治部任宣传委员。
1927年的大革命失败,给中国学术界造成极大震动。换一个角度,倒也可以说这次革命失败给中国学界造就不少人才。比如,陶希圣在革命失败后回家潜心治学,数年后变成了中国政治史专家;又比如王亚南,在革命失败后出国留学,成为经济学翻译家。陈豹隐在革命失败后马上流亡日本,继续自己的学习写作生涯。
尽管陈豹隐在日本的读书生活极为刻苦,但他一有空就翻译马克思主义论著。在1927年12月至1929年7月期间,他出版了包括译著在内的百余万字著作,涉及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等众多学科。在这一时期里,他还与鲁迅、茅盾和张资平等文学家往来密切,甚至还写过小说,翻译过高尔基等文学作品。如果将他在1949年以前发表或出版过的著作来看,总数约有70种之多,至于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那就多得难以计数了。
其中,陈豹隐比较出名的著作有《财政学总论》和《经济学大纲》。前者是他多年研究财政学的成果,代表了当时财政学研究的较高水平。后者是他翻译了河上肇的那本通俗易懂、简明实用的《经济学大纲》,很多革命青年就是读了这本书以后走上革命道路。陈豹隐也忍不住说,“这本书当作大学经济原理的科学书来看,实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的良书。”
1930年,陈豹隐在日本独自译成了《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编,主题为“商品与货币”,并作为《资本论》的第一分册出版。这是《资本论》中最为基础又颇难理解的部分,遇到实在难译的地方,陈豹隐就另辟蹊径,加上自己的见解——“陈注”,方便读者参考。
陈豹隐后来没有精力继续翻译,回国教书去了,1960年在成都逝世。潘冬舟、侯外庐、郭大力、王亚南等后继学人在陈豹隐的工作基础上继续努力,终于完成了3卷本的《资本论》翻译。
陈豹隐在读书时就认识的老朋友郭沫若一直对《资本论》很有兴趣,1930年前后也差点着手翻译,直到看了陈豹隐的译本才作罢。据一些学者说,现今日本东京三鹰市亚非文化图书馆,在其“郭沫若文库”中尚陈列有陈启修1930年译的《资本论》,误认为陈启修为郭沫若的化名。
各种研究都表明,陈豹隐是中国翻译《资本论》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