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人在给她盖被子，于是一下醒了过来。是老头子，正在小心地盖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双肩。她把身子又稍稍坐起了些，靠在床头，揉了一下惺松的睡眼说：“我怎么又睡着了？天天早睡早起惯了，还真熬不下来了呢。现在几点了呀？”

　　老头子看了一下手表，说：“才十一点，要不你先睡会儿，到时候我再喊你。”

　　“不睡了，我陪你看会儿春节联欢晚会吧，咱也好好过个除夕。”她说着又坐直了些。

　　“我让你下午好好睡一会儿，你没有睡？”老头子问。

　　“我本来是想睡的，可他孟大婶和杜大妈非要我陪她们上街，没睡成。”她说着，看了老头子一眼，“你也困了吧，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到时候我喊你。”

　　“你要困就先睡一会儿吧，我呀，精神着呢。再说，我还想看电视呢。”老头子说着眼睛就盯着电视机，只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那咱看电视吧，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她说完也抬起眼睛往电视上看。

　　电视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在扭着屁股唱歌，她不喜欢，勉强看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她想，等到有相声、小品再睁开眼好好看吧。可眼睛一闭上，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醒了过来。老头歪躺在她身边，发出均匀的鼾声。她一惊，第一个念头是现在几点了？该不会过了十二点了吧？儿子打来电话了吗？万一儿子的电话没听到，儿子又该生气了，那样会影响儿子一家过年的心情的。电视上晚会还在进行着，周围没有接连不断的鞭炮声，这让她放心了些。应该还不到十二点，儿子的电话还没有打来。

　　每年除夕，在新年钟声响起的一刹那，儿子都会准时把电话打来给他们老两口拜年。第一次儿子打来电话时，他们老两口早已睡了，被吵醒的老头子摸着电话的时候，儿子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张口就问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好在老头子反应快，没有说他们都睡了，只说外面鞭炮声太吵，没听见电话声音。

　　从那以后，儿子每年除夕夜的十二点都会准时打来电话，老两口也只好逼着自己熬夜守岁了。有两次，她想对儿子说，除夕夜就不要打电话了，平时多打两个电话吧。可老头子硬是不让她说。老头子说：“一年也难得听儿子两回声音，好容易儿子有个固定时间打电话过来，你不让他打，不就又少一次听儿子声音的机会了。”

　　她怕吵醒老头子，把电视声音关小了些，然后弓着身子，把脸贴在床上看老头子腕上的手表。离新年还有二十分钟。她穿好衣服，下了床，洗了把脸，活动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等着儿子的电话。她一次一次非常别扭地看老头子腕上的手表，有些后悔没让老头子把手表放在床头上。

　　只剩五分钟了，她给老头子端好温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说：“老头子，赶紧起来吧，洗把脸就到时间了。”

　　老头子睁开眼，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叹口气说：“唉，我怎么也睡着了呢？”

　　等老头子洗好脸，她静静地靠在老头子身上，和他一起等待着那久违的电话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