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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作品是我应该做的,走在大街上我也是大众。”
“我崇尚简单,不会为他人提供生活上的格言,因为我不觉得我有这个权力。”
“我是个学习型艺术家,不光是知识,任何事物都是可以学习的。”
⊙本报记者 杨琳
一片白色的泡沫状庞然大物,被一组红色的拖拉机、管道、阀门、履带、打磨机所构成的现代机械所架起,全身还被线路缠身,就像是一条被劫持的巨龙。这就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实验先锋汪建伟在2008年的最新力作《人质》系列中的巨大装置作品《普通报告》的一部分。这些日常经验下的材料被重新组合后就与人类经验中的常态完全不同了。艺术家要告诉观众的是:不要忽略看不到的东西。汪建伟说:“人类实际上总是被一种整体知识、经验和历史所劫持。”作为艺术家,汪建伟用艺术的形式把这个问题表现了出来,人类创造了知识并成就了历史,然而人类恰恰又成为历史与知识的“人质”。
在上海证大现代艺术馆的一楼展厅,正值五十岁汪建伟站在他的最新大型力作《人质》前,显得如此年轻且风度偏偏。面对众多观众的探究和屡屡提问,汪建伟认为,好的艺术家不是要强制性告诉观众如何看作品,而是应该将想象力交给观众。
汪建伟1958年出生于四川,曾下过乡扛过枪,并在部队画了7年的地图。1983年他退伍回到成都,先后创作油画多幅。1984年他的油画《亲爱的妈妈》获得第六届全国美展金质奖,并由中国美术馆馆藏。1985年,他考上浙江美术学院研究生,1987年进入北京画院至今。然而,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当他的油画创作正在走向颠峰时,汪建伟却做了惊人的选择,完全放弃了绘画这种形式的创作,成为中国最早的一批以新媒体艺术,以录像、装置和表演艺术为主要媒介的观念艺术家。也是目前中国唯一参加过当今国际上最重要的“德国卡塞尔文献展”、“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和“巴西圣保罗双年展”三大国际大展的艺术家。
“人质”的概念无处不在
汪建伟告诉记者,对于艺术家来说,每个新的观念的产生都要经过很长的时间。《人质》这个作品的概念早在2006年刚刚做完《飞鸟不动》的时候就有了雏形。当时他发现无论是欧洲的知识分子还是文化人,天生就对自己所处环境下的主流媒体具有一种对抗性,换言之他们不相信主流媒体。但是他们获取中国信息的时候却没有使用这种免疫力。换句话说,他们对中国的了解,是来源于他们一直都不相信的主流媒体。那个时候,他们在其他方面都有一整套知识架构来源,然而对中国的知识架构却没有其他选择,只有他们的主流媒体。因此,《人质》这个概念的思维方式也就形成了。“人类实际上总是被一种整体知识、经验和历史所劫持。”于是,汪建伟决定通过艺术形式来呈现人往往从来不去想的另一面。
对于创作,汪建伟说:“我很少重复地把我的样子再做第二遍,因为我无法忍受重复我自己。”因此汪建伟所有的作品都是新的,不仅仅是对观众,也是对他自己。汪建伟告诉记者,他一直都质疑自己所拥有的知识,只有这样才能产生更多的可能性。
汪建伟喜欢这样描述自己:“简单地说,我是一个学习型的艺术家,这种动机来源于我的年龄。”但不是说喜欢学习就是哲学家,他说:“我从来没有通过简单的文字来阐述我的思想,哲学只是知识的一种,我从来不用某一种知识来体现我的作品。这个国家实际上在相当多的知识里面,还深陷在一种非常严格的条块分割里。从职业角度看,好像越明确越可能获得某个领域的位置。这样,就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领域,这样很迂腐。”他认为,所有可能首先就是放弃自己所拥有的,那么才会产生新的可能。如果说知识带来的财富是带给人的权力,这是很恐怖的,最高的知识应该是让人拥有质疑自己的知识和品质。
不过汪建伟也知道,他没有一个很惯常的面貌其实是一种冒险,因为如果艺术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身份,社会是不可能同意其判断的,这与市场规则也是有冲突的。但是他认为,艺术家要对作品负责任,更要对观众负责任。他说:“如果把做不好的作品交给公众,是很荒谬的。”他从不认为为了让观众理解就放低学术标准,就像发射火箭,只有上天后才能和公众产生关系。公众不可能知道火箭如何上天,但他们都能体会“上天”这个结果的意义是什么。因此,即使观众不知道艺术作品阐述的是什么,但只要是真正优秀的作品,观众是一定能感受到的。所以艺术家必须做到非常努力,不是做到一半就够了,因为即使这样老百姓也不一定能理解。
在年轻的时候汪建伟没有任何选择,他17岁当兵,虽然是在部队画画,却是画了7年多的地图,和艺术毫无关系。最终他离开了部队,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拥有“时间的自由”。业余生活可以做很多自己的事,可以看前所未有的书,了解了前所未有的世界和知识。“这个时候我觉得我拥有了选择权,最大的幸运就是至今还拥有这种选择权,而且乐此不疲。”
当代艺术给予公众想象的权力
汪建伟表示:艺术家所阐述的不是简单的规定式观看或者必须提供唯一解释。当代艺术就是可以拥有自己的知识去看,当然如果说把对艺术的看法和对艺术家个人的看法放弃,那也是不行的。“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那么当代艺术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式。这样的话,很多人的看法不同,就建立了一个真正的交流平台,而不是把艺术家作品从工作室搬到广场。”他认为,当代艺术有一个很大的特质就是鼓励人们用更开放到方式来判断艺术,艺术家给观众足够的判断条件、基础和想象的空间。但这种空间又不是漫无边际的,它有语言形态,也有材料形态。这就是个巨大的空间,如果只用视界看这个世界也就太狭窄了。然而,他也认为,这样的状态在中国还没有开始,还没有建立一个更好的方法、空间以及连续性。这不是艺术家能单独完成的,这个时候就是要充分调动媒体、美术馆等等公共机构,才会形成这样的局面。
当被问及中国的艺术市场时,汪建伟这样告诉记者:“如果让我来谈中国当代艺术如此红火的原因,那么我肯定是业余的,我不适合说这些问题。”他说:“难道有人会觉得中国有不奇怪的事吗?从中国的改革开放到今天,到处都充满惊奇,无非是这种惊奇是否到了我们不可能想到的领域。”对于他的作品创作经费来源和市场状况,汪建伟很坦然地表示,市场离他很远,他的作品和展览基本都是国内外美术馆、博物馆支持完成,从来没有介入过商业运作。他只是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对知识的质疑和问题的思索中,然后用他喜欢的方式——艺术形式呈现出来。
(本报实习生于晓芹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