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咨询顾问,专栏作者,现居美国达拉斯市
一位美国同事告诉我,他曾在英国与一位来自巴基斯坦的移民一起做项目,那位巴基斯坦的移民与他谈到民主程序在不同国家的区别。巴基斯坦移民说他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美国在大选后,政敌双方、对立党派之间立即握手言和,大家又是朋友了,而在巴基斯坦等国,政敌就跟战场上的敌人一样,经常有人要消灭政敌,不管在选举之前还是选举之后,政敌都不共戴天,选举中甚至发生暴力事件。巴基斯坦移民问我的美国同事,美国人怎么就能够做到,政敌之间、党派之间在政坛上争得你死我活,但在工作、生活中却能嘻嘻哈哈。那位美国同事回答巴基斯坦移民的提问:“在美国,我们就是这样”。
很明显,我那位美国同事的回答非常含糊。那位巴基斯坦移民也许难以理解这样的回答,但我却知道美国同事话里的话,那其实是美国民主制度和程序中的一个重要因素,政敌不是真正的敌人,政治以外,政敌也可以做朋友。在美国这么多年的生活中,尤其是在最近几年参与美国的政治生活后,我更能体会到这一点,也很能理解为什么那位巴基斯坦移民要提出那样的问题,因为他在巴基斯坦看到的是另外一种情形,政敌不仅是政坛上的对手而且是政坛以外的敌人,在大选中击败对手不能是最终之目的,在极端的情况下,在身体上消灭政敌才是最终的目的。在今年的巴基斯坦竞选中,候选人之一贝布托就遭暗杀身亡。
在我工作的环境中,同事之间政治观点、思想理念有很大的不同,居住和工作的地方是保守派共和党的地盘,但自由派民主党人士却不少,大家在工作之余也谈一点政治,但都以不伤个人和气、不影响工作为界,尽量避免过多争论,谁有政治热情,尽可以去政治捐款、去参加竞选聚会等,工作的场所里面也不搞什么政治串联等。在个人生活中,我最要好的华人朋友中,不少都是与我政治观点、思想理念完全对立,由于我的政治观点、思想理念属于保守派共和党,而华人多数偏向自由派的民主党,比如,我的好朋友中不少支持堕胎,我却认为那就是杀死婴儿,持赞成观点的朋友则认为限制堕胎就是扼杀妇女的基本权利,这其实是性命相关的重大分歧,但并不影响我们好朋友的关系,大家各自在政治、思想上的观点可以在民主的程序中去表达,比如对有关堕胎的法案投票。当然,这并非是说政治观点不同就绝对不影响个人的朋友关系,但那不是主流的现象,大多数人不会因为政治观点不同而成了政治以外的敌人,自由派可以与保守派做朋友,民主党人可以与共和党人一起共事。
美国有一个著名的家庭,丈夫詹姆士·卡维尔,一位并非铁杆的民主党人,他管理、运作的竞选班子把克林顿送进了白宫,妻子玛丽·马塔尼,一位并非铁杆的共和党人,她曾经是现任总统布什的助理,她也曾是副总统切尼的法律顾问,作为共和党人长期的策略家,马塔尼帮助许多共和党人获得竞选的成功,他们并非是职业的政治策略家,但都分别有民主党与共和党的理念和主张,换句话说,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政敌。在美国的主流电视频道上,卡维尔夫妇俩有时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频道,一人拼命攻击共和党,另一人疯狂攻击民主党,夫妇俩还同时出现在国家广播公司的“面对媒体”采访节目上,俩人为各自的候选人唇枪舌剑。虽然卡维尔与马塔尼是久经沙场的政敌,但俩人却是受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卡维尔与马塔尼政敌加夫妻的关系具有特殊性,但也有其普遍性,即政敌之间的不同政治主张和理念可以通过民主的程序去较量,但政敌之间的分歧不能成为不可跨越的人情障碍,在政治以外,人可以有许多共同分享的方面,比如友情、甚至是爱情和婚姻都可以存在于不同的政治主张、理念之中。前美国总统老布什与克林顿曾经是大选中的政敌,他们在过去的几年中却一起从事慈善事业,也是交情不错的私人朋友,这就是现代、民主社会的主要特点之一,这也就是巴基斯坦等社会所缺乏的民主要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