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什么创造了这样一种生命的奇迹？其中，有救援人员努力的因素，也有意志力、亲情、友情的因素。
马元江的回忆展现、还原了那段废墟中的生死时光。
⊙本报记者 蔡国兆 成都、重庆报道
惊惧
天摇地动后,整个映秀湾水力发电总厂办公楼顷刻间下挫坍塌，我被困在废墟里面。
有同事在大楼坍塌的一瞬间已经死去，被埋在废墟里的幸存者也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在大灾难面前，大家拼命地呼喊、挣扎，急切地希望听到同伴的声音。
还有谁活着？在这个废墟里幸存者好像不少，我记得的就有龙建立、李平华、李科、虞锦华等人。其中，虞锦华是我进厂工作时的师傅，平时被称为虞姐。她被塌落的水泥板压在我上一层，离我最近。
一是不要大声喊叫，平静下来，二是找到让自己尽可能“舒服”的姿势，节省体力，延长生存时间等待营救。这两条是大家互相传递信息后得出的结论。
但平静后却依旧是恐惧。余震一次次地袭来，整个办公楼废墟抖动着向下压实。大楼坍塌时，我用双手护住了头部。结果左手被楼梯板死死地压着，头部、前胸、后背也全被塌落的水泥块塞得动弹不得。虞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她的双腿似乎要断了。
死亡的气息像废墟中黑漆漆的空气般无处不在，压迫得人几乎不能呼吸。
恍惚间，想到了父母、妻子，还有4岁多的女儿萌萌。想到上个月，妻子还在逼我减肥，每天都花将近1个小时的时间在小区里陪着我跑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词，不由自主地惊惧起来——活下去，为了这个家必须活下去。我开始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地方很不错，必须喜欢这里。渐渐地，我睡着了。
困境
外边的救援工作一直在进行着，陆陆续续地不少人被救出去了。每出去一个，好消息就会挨个传下来，鼓舞人心。
希望越来越大。但对虞姐的营救工作却好像非常艰难，花费的时间很长。她的双腿已经被水泥板压得坏死，身体前方又被一具遇难者的遗体死死挡住，救援工作陷入了困境。
救援通道里挖挖停停，我隐约听到不时有人进来和虞姐说话。后来，她的弟弟也下来了，哭着说，姐，很难救。
虞姐听了，有一会没有说话，紧接着就开始安慰弟弟让他不要哭：“出不去没什么，你替我帮着家里照顾好小孩。”
她一直是个坚强的人，以前是，现在身陷困境也还是。
事情应该会有转机的！
幻觉
很饿，嘴也干得冒火。我不停地咽口水，但口水越来越少，痰很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呛得喘不过气来。
尽管还没有办法出去，但虞姐这个时候已经能得到救援人员送进来的水。她一直在想办法让我喝到水，但倒下来的水根本到不了我的嘴边。
“如果我出不去，看到我的小孩，虞姐你多帮忙。”头部、身体上的伤口很痛，空气极度窒息，还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已经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一定会出去的。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马上要救我们出去了，千万别泄气。”虞姐说话的声音有点梗塞。
在这没有丝毫光线的废墟里，正是相互间不时的鼓励支撑了生的希望。
为了保存体力，在废墟里我强迫自己睡觉，而能睡的时间也确实很多。有一次迷糊间，我听到虞姐说：“我们得救了，和李科一起到都江堰了。”被她这一说，我也恍惚了起来，感觉自己真的到了都江堰，神经也开始放松了起来。但这个时候，我突然一惊：不对，我的头还被水泥块压着，左手也还是一动也不能动。
“我们还没有出去。虞姐，醒醒，坚持住。”我喊道。这个时候，一些救援人员也在外边大声唤醒她的意识。
获救
对虞姐的营救方案定下来了。
在挡在救援通道上的那具遇难者遗体被挖出后，医生进到探洞里检查了虞姐双腿的情况，决定进行现场截肢。
“截了肢以后怎么生活。”她在开始时不是很同意。但在反复劝说下，她终于同意了。后来我听说，医生就半蹲在那具遗体的位置对她进行了下肢截除手术。采用的是局部麻醉，虞姐痛苦的呼喊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一定要撑过去，撑过去就获救了。”我喊着，既是祝福她也是祝福自己。
手术结束后，虞姐被救援人员运出了废墟。“我一定会让他们救你出去的。”离开时，尽管异常虚弱，她还挣扎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虞姐出去了，我记着她的话，一定要挺下去。在这个满是腐臭气味的巨大水泥堆里，我近乎难以呼吸。
我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方法，一边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虞姐离开后，整个废墟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我就在这死一般的静寂中等待救援的来临。昏昏沉沉一段时间后，电钻声终于重新响起。5月20日凌晨，我被救援队从废墟中救出。
在被蒙着眼睛抬离废墟时，我的头脑里既清醒又迷糊，隐约听到援救人员中有声音说，今晚要喝啤酒来庆祝。救我的人中，有消防队员、有医生、也有志愿者。我回答了一句：你们喝吧，一定要喝。
■最新进展
马元江虞锦华恢复情况良好
⊙本报记者 蔡国兆 成都、重庆报道
获救后，马元江被送往位于重庆的新桥医院。目前，他已经脱离危险期，被转入普通病房。
“马元江的恢复得很好。”第三军医大学新桥医院骨科张峡医生说。
“对被埋这么久的伤员进行救治，无论在我们医院还是在全国都没有先例。”张峡说。被送入新桥医院后，第三军医大学、新桥医院对他进行了3次会诊。
医院一直在等待，等待他生命体征的平稳。21日凌晨2时许，新桥医院对他进行开放式截肢手术。
“治疗过程非常顺利，前几天已经进行了清创缝合手术。他现在状况不错，一天到晚和医生提要求想多吃的，但我们也不敢给他吃多。”张峡笑着说。
记者看到，马元江已经能够下床进行适量活动，精神状态良好。
另悉，被送往成都军区总医院抢救的虞锦华恢复情况也相当良好。负责对她进行治疗的李小安医生对记者说，她的截肢创面已经缝合，但目前还有渗漏现象。
“只要过了这一关，她就算脱离危险期了”李小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