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洋
学术编辑，专栏作者
现居北京
去年五月到今年五月，我都想把自己在外省的住房抵押出去，用于购买研究多时已具备投资价值的公司股票。可咨询了好几家银行，最后都无果而终。银行拒绝我的理由是，现在房产抵押贷款只能用于消费，比如购车、买房，或者用于实业投资比如参股制造业企业，但是不能用于购买上市公司股票。这是政策规定，银行无能为力。
随后我查询了相关的金融政策，确实，按照现有政策规定，房屋抵押贷款不能进入股市。2007年初银监会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银行业金融机构与证券公司业务往来相关风险的通知》，禁止信贷资金进入股市。2007年9月，央行、银监会同时发布《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关于加强商业性房地产信贷管理的通知》，更严禁发放不指明用途的住房抵押贷款。
我只是有一些疑惑，金融政策为何要歧视股市投资者？购车纯粹是消费，今天买入的豪华车，明天卖出的话，至少得打九折才有买家。当然这可以刺激消费，但随着油价上涨，费用增加，加上车价不断下降，买辆车对一个家庭来说，财富只会缩水而不会增加，这还没有考虑环保呢！再说买房，暂时不说在如此暴涨的房价下是否适合投资买房，在国家政策希望抑制房价增长、限制投资性购房的情况下，如此鼓励投资房产岂非添乱？入股公司做实业，鼓励大家创业，确是不错的措施，但是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判断一个刚刚建立的企业是否能带来盈利实在比判断一个上市公司是否会带来盈利更难，上市公司有更多公开资料，有各种机构的研究成果，加上政府相关部门的监管，做假的可能性小于没有上市的公司。从以上分析来看，房产抵押贷款恰恰应该鼓励用于股市投资，歧视股市投资者的金融政策其实没有道理。
从银监会的通知可以看出，这个政策出台的初衷，主要是为了“确保银行业安全、稳健运行”，对投资者的说法是，股市有风险，中国投资者不成熟，为了保护投资者利益，不能让他们抵押房产去买股票。在通知出台以前，确实有很多人在股市火爆时把房产抵押获得贷款后去买股票，这些人在后来的股市下跌中也的确损失惨重，无法按时归还银行的贷款。这些投资者不仅失掉了房产，还给银行带来风险。从表面看来，不能抵押房产买股票的政策于国于民都有利。
但若再仔细分析，怕就未必了。银行业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个风险控制行业，成熟的银行有一套风险评估体系，它会决定该对什么样的客户发放贷款，用不着银监会来出台规定。如果给本来不该发放贷款的人放了款，那意味着银行自身的风险管理体系有漏洞，甚至公司治理结构有问题。那么银监会最恰当的方式应该要求银行加强风险控制，加强公司治理。而现在，银监会发现了银行某项业务的风险，便从政策上发文禁止，以保护银行业免遭风险。这看似是在帮银行，但长期来看，实在是害了这些银行。你想，一个总在襁褓中受到过度保护的婴儿怎么可能长大成熟呢？在中国银行业已经开放的今天，国外银行早已虎视眈眈，伺机抢夺市场，如此过度保护国内银行业的做法，只会使国内银行失掉原本就很稀薄的竞争力。
从投资者的角度来说，他按照何种方式去投资，当然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他投资成功还是失败，结果都由本人承担。能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投资者，只能通过投资行为的结果训练出来，这个过程可能要缴不少学费。但缴学费的过程也正是不断吸取失败教训的过程，有谁能不经历失败就能成为一个成熟的投资者呢？现在政府出台的限制性政策，看起来能保护投资者免缴学费，但是这种襁褓中保护婴儿的做法永远不会培养出成熟的投资者。在未来投资中，一旦他们失去保护，碰到同样的情形时依旧不理性，便要缴更昂贵的学费，因为没有得到市场的合适训练，反而会遭遇更大的失败。
从政策层面上说，任何人都有权利把自己的房产抵押给银行去贷款，只要银行以其风险评估标准认可就行，投资者拿这钱去投机，赔完了也是他自己的事，银行错误估计了客户的风险，银行便要承受错误的代价，同时继续改进风险控制体系。当然，更恰当的做法是，投资者把他的房产到银行去抵押，银行可以根据自身的风险标准决定是否发放贷款，从银行业对风险的要求来说，银行可以要求抵押人出具其近一年的股市投资交易记录，对那些短期投机交易者，银行可以从风险角度不受理其业务，但是对于那些辛勤研究公司，致力于长期投资，而且其交易记录确实稳健而盈利者，则可发放10年以上的房产抵押贷款。在当前股市环境下，如果给长期价值投资者发放房产抵押贷款，那将使中国股市更为理性，摆脱眼下过分依赖政策的窘境。
如果我们尊重银行业和投资者的自由选择，就该重新反省并废除不让抵押房产买股票的做法。这种“母鸡保护小鸡”的做法，既不信任中国银行业同仁经营风险控制风险的能力，也不尊重中国投资者在市场摸爬滚打中成为成熟投资者的意愿。试图通过政府政策为银行和投资者提供保护伞代替银行和投资者做决策，永远出不了有竞争实力的银行，也永远出不了成熟而健康的投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