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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金融震荡,两种思路应运而生:一曰“抄底”,如中投公司增持黑石股份等;一曰改革,如法国总统萨科奇呼吁建立新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相比之下,国际货币金融体制的根本性变革是远水不解近渴,而“抄底”华尔街似乎更为明智。其实不然,泱泱大国议论“抄底”,既非仁义之师,又非国家战略。此时此刻,除了管好自己的事并构建防火墙之外,国家的巨额外汇储备应该如何配置?
超配美元资产是无奈之举
如果谁说要超配美元资产,难免挨骂,但美元资产的超配已经既成事实,在美元已经贬值之时转换币种等于认赔出局。保持在美元资产之内至少没有汇率风险,这就像人民币升值贬值对本土居民的收入和消费几乎没有影响一样。有人批评说当初持有这么多美元资产是错的。客观地说,一是因为外汇储备增长过快,在来不及调整外汇资产配置的条件下,以美元结算的外汇管理体制自然会导向超配美元资产;二是除了美元和欧元之外,可供选择的其他币种或者收益太低,或者风险太大。假设我们配置一千多亿美元的额度购买某个小国的金融资产,恐怕一个月后就会引发政变,因为一旦政权易主,新政府通常都会把前政府的外债一笔勾销。
既然外汇储备中超配的美元资产一时难以改变,下一个问题就是应该如何配置美元资产。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有美国财政部债券,有“两房”票据,还有“抄底”华尔街的金融公司股权投资,等等。抛开固定收益类的美元资产,股票等权益类的投资应该超配金融股吗?如果仅仅是一个纯粹的财务投资人,在金融危机中“抄底”的思路有情可原。若还兼有战略投资人的角色,那就要问一问:我们跨国投资的国家战略是什么?应该如何配置股票等权益类投资的行业结构?
怎样做才最符合我们的国家战略?
有位老友讲过一个很通俗睿智的道理:农民发财了,多半会攒钱供儿子上学,因为他不希望儿子将来还是农民。国家也是家,至少要有农民发财后的远见,也就是要为子孙后代进行投资。当年日本经济崛起的时候,有人买洛克菲勒中心大厦,有人买好莱坞制片厂股权,结果成为世人的笑柄。却很少有人注意当年日本还买了许多国外的矿产资源,买了许多重工业设备制造业的股权,这对日本后来的经济发展起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以此为戒,跨国投资的重要标准之一是:未来的中国需要什么?我们的后代缺少什么?今天说起“Made-in-China”所想到的产品,未来还会是这些产品吗?如果不是或者不全是,那么今天应该持有的美元资产应该有什么呢?这就是国家战略!是在金融海啸中投资于未来中国的短缺资源和支柱产业,而非“抄底”华尔街。
理应关注将来“一定需要”的价值投资
美国的金融危机已经扩散到实体经济,并且从美国本土扩散到其他国家,各行各业都在不同程度上面临着流动性危机和经营性困难。“抄底”华尔街的思维是投机性的财务投资策略,而收购稀缺资源并参股实体经济,则是国家的战略性跨国投资。前者极有可能赚钱,后者未必短期见效,但有些机会却可能千载难逢,是将来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这就是跨国战略性投资的机会成本。换一个思路:我们的后代需要美元吗?也许需要!我们的后代需要资源吗?一定需要!在“也许”和“一定”的选择之间,当然应更多关注将来“一定需要”的价值投资。从这个角度看,代表国家战略的价值投资并不等于股票市场的价值投资。中投的“价值投资”高度偏重于金融,并且一再涉足风险极高的私募股权投资,这也许是符合股票市场的价值投资理念,却未必是中国的“价值投资”。
在金融危机中“抄底”华尔街的思路是人之常情,因为金融市场的确存在着过度乐观和过度悲观的周期,暴跌过头就是机会。但是华尔街和好莱坞一样,都是美国的经济支柱,华尔街经营着“美元资产价值”,好莱坞经营着“美国战无不胜”,它们永远也不会融入中国经济。比较之下,联想集团收购IBM的私人电脑业务,中国铝业收购必和必拓公司的股权,将来却有可能融入中国经济的大循环。中国的外汇储备应如何配置:是主动配置将来可能纳入中国经济大循环的美元资产?还是投机性“抄底”廉价金融资产?这是猎鹰与乌鸦的差别。中国寓言有一则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乌鸦在树上,嘴里叼着肥肉,一群狐狸在树下盛赞乌鸦的完美歌喉。忘乎所以的乌鸦一展歌喉,肥肉就从嘴里掉下去了。我想,如果没有一群狐狸,中投公司应该不会如此超配美国的金融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