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半年中国经济率先出现反弹,但最终的可持续反弹未必能领先于其他国家,可能会重现1998-1999年中国经济复苏的情况。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骏昨日接受上海证券报专访时提出了上述观点。
他指出,中国经济结构的根本性调整,需要决策者减少对几个季度经济增长率等短期经济目标的关注,而给予中长期可持续发展更高的权重。
马骏最近被国际投资界权威的《机构投资者》杂志评为亚洲经济学家第一名,并同时获得中国分析师并列第一名。
年内全球通缩压力大于通胀
上海证券报:全球经济、股市过去数月出现了“复苏”迹象。此时,您如何展望2009年全球经济?
马骏:我们的基准预测是,发达国家经济今年上半年处于严重萎缩状态,下半年降幅缩小,年底前后出现微弱的正增长,此后一两年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维持在1%左右的低迷状态。
从近期美国若干经济指标来看,经济下降的幅度在减缓。中长期的主要风险是消费持续疲软。美国的家庭消费若以可变现资产与负债的比值来看,去杠杆化的进程前路漫漫。这一比值目前仅为1.3,远低于1980-2008年的平均值2.1和我们计算的均衡水平2.2。
由于美国的去杠杆化,估计美国进口的增速即使在经济走出衰退之后,也只能恢复到2-3%的增长(以前为8-9%)。基于此,中国的长期出口增速将难以回到以前的20%以上,危机过后五年内最有可能是平均10-12%的增速。
上海证券报:美联储采取定量宽松的货币政策、大量释放流动性。市场曾由此引发对未来通胀的担忧,您如何看?
马骏:如果长期无限制的印发钞票(通过宽松的货币政策,或者是赤字货币化)必然会导致通货膨胀。但实际操作中, 一定时间内的宽松货币政策未必会导致大的通胀。这里有传导机制和时间点的问题。目前,虽然美联储大量扩张基础货币,但是由于银行贷款意愿低落,货币乘数在下降,另外由于目前经济预期仍未实质提升,货币流通速度也在下降,所以短期内不会出现明显通胀。等到乘数和流通速度都开始上扬,如果联储未能及时收回流动性,则可能出现超预期的通胀。
从目前的形势看,一年之内滞胀即使出现苗头也难以持久,估计年内还是通缩的压力大于通胀。我并不完全排除在中期通胀超预期和出现滞胀的可能。中期来看,主要的风险是联储在货币乘数和流通速度都开始上扬的时候,能否及时收回流动性。
中国经济呈W型复苏
上海证券报:今年年初你曾率先提出中国经济将呈W型复苏。现在,又如何展望2009年全年的中国经济?有学者曾指出,中国将是全球经济中率先走出下滑、衰退的经济体,您如何看?
马骏:许多人说的V型反弹,指今年下半年按同比计算的GDP增长高于上半年。但这反映的只是基数效应,因为去年四季度的同比增长比去年一季度要低将近四个百分点,未必是真实的可持续恢复。
真正能及时反映经济拐点的是环比增速。国际经验表明,环比一般比同比提前两个季度反映经济拐点。从环比来看,我估计由于刺激政策的极度“前端化配置”,年化的二季度GDP环比增速会高达12-14%,但此后由于新开工项目的环比增速下降、新增贷款环比大幅下降的滞后效应、许多企业在完成在建设项目后开始减缓投资等因素,GDP环比很可能开始再次下行。
中国在今年上半年的首次反弹确实是在国际上率先的,但最终的可持续反弹未必能领先于其他国家。比如,1998-1999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中国的恢复就经历了一个W型,中国的最终反弹是亚洲最后一个。因为中国的经济周期主要由投资周期决定,而中国的投资是重工业为主,有很大惯性,所以其周期比出口周期滞后了一年多。我估计,这一轮很可能重现1998-1999年的情况。
上海证券报:有学者指出,当前中国经济依然没能完全走上转向结构调整的轨道。对此,您如何评价?
马骏:中国已经走出了去年底由于恐慌性抛售存货带来的“危机状态”,所以政策导向应该从以政府投资为主转移到如何支持可持续经济复苏。
中国经济结构最根本调整需要将投资拉动、改变为消费为主要动力的经济,这要求决策者减少对几个季度经济增长率等短期经济目标的关注,而给予中长期可持续发展更高的权重。决策者应该逐步地减少资本性支出或者是基础设施建设的比重,增加与民生、消费有关领域的支持力度,包括社保、消费、农业和科技等。应该加大对失业保险的覆盖面,加大对培训的支持的力度,创造的社会稳定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