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的通用汽车是全球第一大企业,代表了美国当时在全球制造业的霸主地位。今非昔比,通用汽车进入破产重组,将面临“五马分尸”的结局:旗下在欧洲的“欧宝”已经确定剥离;旗下的“悍马”和“水星”已经摆在案上,待价而沽;旗下的中国通用恐怕也难免被分拆出售。资不抵债的通用汽车已经是一具“活尸”,重组后即使能活下去也不会再有往日殊荣了。
通用汽车的盛衰是一个典型的“创造性毁灭”——这个概念来自于熊彼特教授的创新理论。创造性的毁灭是生产要素的重组和生活方式的创新。早期的“美国梦”以“汽车、房子、信用卡”为家庭消费的三个特征,开创了举债消费的美国生活方式。在这个时期,美国经济的支柱是一个产业集群,以汽车、钢铁、机械、纺织为四大支柱产业,带动了当时的新兴产业如房地产、交通运输和零售商业等等。随着新市场的开发与新技术的突破,这个产业集群的成长性逐渐消失,开始离开美国本土向国外梯度转移——先是纺织机械,后来是钢铁,再后就轮到了汽车。
其实,汽车业的梯度转移早在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了,是由于美国的工会和选票政治延缓了汽车业的转移。三大汽车公司是美国工会的群众基础,又是美国民主党的“票仓”,所以说是美国政治的需要延长了汽车业在美国的寿命。在市场竞争的压力下,美国汽车业在20年前选择了一个注定死亡的模式,即跨国零部件的采购组装。营销大师科特勒讲过,今日通用汽车之死源于18年前的决策——在跨国采购的模式下,汽车零部件的价格越低越好,几乎就等于质量越差越好。这就在零部件层次上扼杀了技术创新的可能性,使美国公司难以在技术上应对后来者如日本和韩国企业的挑战。
一个该死而没死的产业,在美国苟延残喘多年能够走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奇迹。如果通用汽车在重组后还会凤凰涅槃死而复生,那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国家的产业结构有三个层次:一是创新的,决定了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二是成长的,构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三是就业的,每个国家都有“就业产业”,即政策性的创造就业经济。在我看来,重组后的通用汽车将在第三个层次,因为汽车业的创新成长将很难发生在美国了。经济规律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产业升级的要求在全球化趋势下势必带动传统产业的梯度转移。所以中国民营企业竞购“悍马”不足为奇。世界或许并不需要民用“悍马”,但军用“悍马”也是兵家必争的全球市场。
通用汽车的盛衰不完全是企业的问题,而是产业集群的梯度转移。美国股市中有两个著名的通用,一个是通用汽车(GM),另一个是通用电气(GE)。通用电气是当年道琼斯30家工业公司中唯一的幸存者,能够活到今天并不是由于专业化,而是因为及时调整了公司的主营业务。比较两个通用的历史,长期投资的传统理念应该有新的解读。巴菲特不久前开始投资通用电气,应该不是因为公司在电器产业的竞争优势,而是优秀的管理团队和现在的商业模式。
管理团队和商业模式是企业经营价值的两大支柱,决定了企业的持续经营能力和预期现金流量。从长期趋势看,企业的经营价值和企业的主营产业必然分离,因为产品生命周期决定了主营产业的盛衰,而企业能否长期保持创新成长的核心竞争力,关键在于能否及时调整主营业务。IBM为什么转让其当年主营的私人电脑业务?苹果电脑公司的乔布斯为什么要把“电脑”二字从公司的名字中删除?这都反映了管理团队的创新意识和战略转移。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企业和主营产业的关系也是这样。企业要超越其主营产业的生命周期,就要及时进行主营产品和产业区位的战略转移,才能在每一次“创造性毁灭”之中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