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去古代置业

　　李开周 著

　　花城出版社

　　2009年1月出版

　　黄亚明

　　《千年楼市》涉及古代房产的诸多方面，像建造与开发，如宋代的征地、元丰六年的拆迁补偿、报数报价、元朝的自主建房；像楼市行情，如西周的地价、居延及南北朝的房价、宋朝购房流程、元朝的地价和工资、弘治朝集资购房事件、集体躁狂的嘉靖楼市；像租房，如唐朝及《水浒》里的租房、官员租房、公房出租、帝制时代的廉租房、宋朝住房自有率、头陀苦行与不买房运动；像住房政策，如西周售房合同、汉代财产税、后唐的楼市调控、帝国的契税、万历年间买房过户、灾后葺屋银；像居住环境、家居生活、装修设计，如蛆缸里居住、天子坐明堂、城居地主、住在木桶里、墨子的卫生间、给死人办证、大唐家装流行色等等。单从上述琳琅满目的篇名，就恍若坐上时空机穿梭，实地考察了中国的古代生活。

　　李开周此书所述，均有出处，相当严谨，全书涉及《万历野获编》、《弇山堂别集》、《清异录》、《明史》、《五代会要》、《名公书判清明集》、《农田余话》、《皇明经济文辑》、《宋刑统》、《通制条格》等正史野史古籍几百部，即或如《咸淳临安志》、《景定建康志》、《弘治吴江志》、《明清苏州工商业碑刻集》等府县志书、碑刻、契约，亦被一一搜罗在案，特别是据说他把古籍中有关楼市和居民生活部分，均分门别类加以整理集中，以求全盘把握，甄别筛选，成竹在胸。这份笨工夫，极费力，也极有效。

　　比较麻烦的是如何比较的问题。唐、宋、元、明、清至现今中国，越千余年，地价、购房价、房租、政策等变化既有大势，亦有特殊情况。同一国度因地域之别、政策无常，价格也在变化。李开周把古代物品价格折合人民币，采取的是经济史界通用的三种方法。一是通过货币价值折算，二是通过粮食购买力折算，三是通过综合购买力折算。

　　《千年楼市》最大的发现就是，由于市场和政策的不成熟，古代房地产业虽未有今日的火暴，但任何当代史都能在流逝的往昔中找到蛛丝马迹。一方面，在房产的建筑、买卖、租赁、契税、福利分房等问题上，暴露出的社会矛盾、处理问题的手段，古今有许多相通之处，另一方面，部分开明的君主面对住房制度的弊端，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革或改良，可为今天借鉴。

　　比如官商结合，瞒天过海，强拆强迁，共同操纵房产市场，以使集团利益最大化。据俞文豹《吹剑录外集》记载，江苏常州溧阳县县官陆子遹，征了县内福贤乡的地，面积为六千亩，出让价按“十千一亩”，补偿价按“一千二亩”，失地农民不服，便集体上访告到宰相史弥远那里。史宰相当农民面给陆知县写信要求限期改正，秉公办理。上访者就回了家，还没来得及高兴，陆子遹就“会合巡尉，持兵追捕，焚其室庐，遂各就擒，寘囹圄，灌以尿粪。”意思是一班捕快和弓手对失地农民扒房烧屋关小黑屋灌大粪，陆知县“逼写献契，而一金不酬”，即实际补偿为零。比如仅仅象征性的补偿乃至不补偿。雍熙二年，宋太宗改建楚王府，共迁出机关三处和居民六户；景德四年，宋真宗建造凯旋亭，在开封以西、洛阳以东，绵延占地数百顷，大部分是农田，均未给一分钱的补偿费。再比如《太监包工》和《报数与报价》里提到的政府维修中的黑吃现象。万历年间，乾清宫的某一扇窗户坏了，几位负责的太监造出的预算是大概需要五千两银子。在1523年，大明朝廷整修乾清宫，约需工匠170人，当时内官监太监陈林做预算，竟上报现役军匠2300人。王世贞《弇山堂别集》“中官考”中明确指出，陈太监虚报人工，为的是贪污“工食银”。

　　李开周工科毕业，他的楼市随笔，没有食古不化，看问题直戳要害，并在旁征博引中厘清古今楼市的联系和差别。这得益于他的“抽象”能力。他在《千年楼市》里画下了古代房产业的样貌，也画下了千年楼市中诸色人等的梦、悲伤、侥幸和无奈，有幽默调侃，有清醒批判。

　　或者可以说，这本《千年楼市》，是中国千余年房地产业的袖珍缩微，它的倒影是如此发人深省。鉴古知今，殷鉴不远，楼市是政治和经济的晴雨表，面对因房价飙涨而导致的社会阶层分化和矛盾冲突，如何在改革现行住房制度时切实维护大众的基本权益，最大限度保障社会公平，今人当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