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货币市场基金安全性高，并且是美国企业获取短期低廉融资的重要渠道之一。不过，在去年9月雷曼兄弟破产之后，这一监管相对宽松的领域的潜在风险开始暴露无遗。行业龙头Reserve Primary基金去年9月陡然告急，一度让整个美国金融体系都风声鹤唳，联邦政府被迫动用外汇稳定基金紧急救市。
自那以来，民间和监管部门一直在推动对这一潜藏巨大系统风险的领域实行更严厉的监管。而近期的种种迹象显示，一场全面的行业监管风暴即将掀起。
⊙本报记者 朱周良
沃尔克炮轰货币基金
上周，在卡特和里根政府连续出任美联储主席的美国金融界元老沃尔克公开表示，货币市场基金正在削弱美国金融体系。身为奥巴马经济顾问的沃老还建议，在当局大力推动危机之后的金融监管之际，政府也应该考虑像对待银行一样对货币市场基金实行严格的监管。
今年2月，奥巴马在上任后任命沃尔克为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主席，为总统提供经济和金融危机的政策建议。
“银行仍是金融体系运转的核心，它们都已受到保护和监管。”81岁高龄的沃尔克说，“但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们的一些竞争对手（指货币市场基金）却受到区别对待，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受到有效监管，它们的存在会削减金融体系。”沃尔克将无需接受严格监管的货币市场基金称为是在“搭便车”。
货币市场基金首度出现在1971年，目前的规模已发展到3.5万亿美元。由于其不必像银行接受严格的监管限制，货币市场基金已成为美国成千上万企业和金融机构获得低廉短期融资的重要融资渠道。
货币市场基金是规模庞大的商业票据市场的最大买家，后者一般在9个月内到期，是企业获取短期融资的重要手段。据美联储统计，截至今年3月31日，货币市场基金持有总额5787亿美元的未到期商业票据，占这一市场总规模的41%。相比之下，截至8月12日，美国各大商业银行发放的贷款总额为1.46万亿美元。
目前，美国非金融企业发行的3个月商业票据年收益率约为0.6%。有业内人士估计，如果这些公司不能再通过发行3个月商业票据融资，转而不得不求助于银行商业贷款的话，那么其付出的成本可能大幅增加，利率可能高达0.92%左右。
不过，沃尔克并不担心，对货币市场基金更严厉的监管会影响到商业票据市场。“它们的确向商业票据市场带来了流动性，但如果没有货币市场基金，这些资金本应来自银行。提供贷款应该是银行的业务。”
货币市场基金之所以能提供更便宜的融资，是因为它们不用受制于严格的监管限制，比如对存款交付的保险金要求，以及存款储备金水平等，这些措施都会加重银行的成本。
沃尔克建议，目前由美国证监会监管的货币市场基金应该和商业银行一样承受同样的“监管负担”，或者就放弃那些便于它们保持1美元以上净值的宽松财务制度。净值在1美元以上是货币市场基金得以生存的一项重要指标，当年的Reserve Primary基金就是在净值跌破1美元之后，招致了巨大的赎回压力。
或诱发巨大系统风险
富达投资是目前美国货币市场基金的老大，截至7月31日，该公司管理了5063亿美元的货币市场基金资产。此外，贝莱德和先锋集团也是美国货币市场基金的大户，这三家公司累计占据了美国货币市场基金行业的半壁江山。一些银行系资产管理公司也设有货币市场基金，比如摩根大通，后者管理的货币市场基金资产约3903亿美元。
货币市场基金已成为美国经济得以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一点从去年9月大型货币市场基金Reserve Primary引发的轰动就可见一斑。当时这只规模为625亿美元的基金深陷危机，净值跌破1美元，随即引发了整个货币市场基金行业疯狂的资金赎回潮，并一度导致美国庞大的商业票据市场陷入停滞，令短期融资市场形同冻结。
2008年9月16日，也就是雷曼兄弟破产的次日，美国历史最悠久的货币市场基金——Reserve Primary的净值跌至97美分，是美国近14年来第一只跌破1美元的货币市场基金。对雷曼相关债券的投资，给该基金带来了沉重的损失。
货币市场基金一向被认为是除了国债和银行存款之外，最安全的投资品种。但受到雷曼破产拖累，这一领域的风险暴露无遗，由此也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赎回浪潮。
据统计，仅17日一天，美国投资人就从货币市场基金撤资892亿美元，创历史最高纪录。这也使得美国货币市场基金总资产当天缩水2.6%。美国投资公司协会公布，截至9月17日一周内，美国货币市场共同基金总资产减少1690.3亿美元，至3.413万亿美元。
在Reserve Primary告急一天后，美国主要基金公司Putnam投资公司18日也宣布，由于机构投资者赎回压力增大，其决定将旗下一只规模120亿美元的货币市场基金清盘。一时间，美国货币市场风声鹤唳。不少运营货币市场基金的资金管理公司股价暴跌，单日跌幅高达55%。
去年9月的赎回浪潮，也让各界充分意识到了货币市场基金可能给美国金融体系乃至整体经济带来的巨大系统性风险。为了避免事态扩大，美国财政部当月19日紧急宣布，计划动用最多500亿美元外汇稳定基金（ESF），来为该国的货币市场基金提供担保。
“作为许多普通美国人的储蓄和投资工具，货币市场基金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财政部在一份声明中说，“这类基金还是美国资本市场和金融机构的基本融资渠道之一，因此，保持货币市场基金投资人的信心对维护全球金融体系的稳定至关重要。”
9月15日或见分晓
对货币市场基金行业进行大举改革的呼声今年初就已高涨。今年1月份，以沃尔克为首的30人集团提议，那些提供“类银行服务”的基金应该被视为“特殊目的银行”，因为也需要接受更严厉的监管，并纳入联邦存款保险体系。
30人集团是一个非营利性民间组织，最早成立于1978年，其成员都是来自各国公共和私人部门以及学界的资深人士。沃尔克目前是该组织主席，其他重量级成员还包括诺奖得主克鲁格曼、IMF前首席经济学家罗格夫以及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等。
沃尔克一直积极倡导严厉监管货币市场基金。不过他也提醒说，为了避开严厉监管，货币市场基金行业可能会发起声势浩大的游说活动。
在一些拥护者看来，货币市场基金存在的正面意义要远大于消极的一面。芝加哥咨询公司财富战略公司的合伙人安东尼就表示，货币市场基金是优质借贷人获取巨额资金的重要渠道，“它们非常有效和透明，有助于帮助降低资金成本。”
华盛顿共同基金行业组织ICI的负责人斯蒂文斯坚决反对沃尔克等人的建议。他称，沃尔克的建议“可能让传统意义上的货币市场名存实亡”。斯蒂文斯等一些行业人士称，货币市场基金为机构和个人提供了安全的投资工具，并且是很多企业获得短期廉价融资的可靠渠道。
今年6月24日，美国证监会也提出了针对货币市场基金的一些改革方案，但当时的政策建议总体上并未动摇该行业的一些根本利益。
然而，货币市场基金要接受的考验还远未结束，下一个关键的时点将是9月15日。届时，总统金融市场工作小组将发布一项报告，专门针对货币市场基金。该小组在6月份成立，由奥巴马总统亲自挂帅，成员来自SEC、财政部和美联储等。业内人士透露，工作小组将决定，是否要迫使货币市场基金行业改变现有的得以保持1美元以上净值的一些便利做法，或是必须设立“紧急流动性机制”。
沃尔克表示，他依然坚持1月份时的建议。“在我看来，新的金融体系下，政府无疑希望保护银行和建立更健全的银行体系。但我认为，银行不应该被置于相对于货币市场基金更加不利的竞争地位。”
货币市场基金备受争议的一个做法，是其维持净值在1美元以上的会计处理手法。与债券基金按照市价计算净值不同，货币市场基金是根据到期时的预期收益计算其净值，这就使得这类基金很容易将净值做成1美元以上，除非某项投资出现偿付违约。
对货币市场基金而言，保持净值在1美元以上对于吸引投资人至关重要。自第一只货币市场基金——Reserve Primary基金在1971年诞生以来，该行业仅有两只基金的净值跌破了1美元。
不过，任何事物总有两面性。保持1美元净值尽管能够最大程度地维持货币基金投资人的稳定，但一旦出现风险，投资人也会更加惊慌地逃离这一被认为最安全的投资品种之一。
SEC投资管理部门的负责人多诺霍今年4月就提出，在出现紧急状况时，保持1美元净值的做法会让投资人加速撤离货币市场基金。因为一旦这类安全系数很高的基金出现哪怕轻微的损失，资金的赎回就可能导致其净值跌破1美元，从而促使更多投资人要求赎回。在多诺霍看来，采用浮动的净值计算方法，能有效避免上述情况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