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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中国的广义货币总量超过了美国,今日中国不仅是第一人口大国,而且是第一货币大国了。今年以来,广义货币月平均增长24.77%,而消费物价指数(CPI)却在下降,1-7月平均下降约1.4%。于是有人说,通货膨胀与货币供给没有必然联系。
货币供应量的增长未必体现为消费物价指数即CPI的上升,因为经济循环中有两个通货膨胀,二者之间的关系可以比喻为水池和水桶。货币供给如同往水池里注水,池子里的水多了,水桶里的水却未必同时增多,这就出现了两个通货膨胀的概念:一个是水池里的通货膨胀,另一个是水桶里的通货膨胀;前者是经济学家关注的通货膨胀,后者是统计学家关注的通货膨胀;前者影响在水池里生活的群体,后者则影响在水桶里生活的群体。两个群体是两个阶层的生存空间,水池里人少资产多,水桶里人多资产少。
经济学的通货膨胀理论,首推当代货币学派的宗师佛里德曼的公式:MV=PY,即货币总量乘以货币流通速度等于价格水平乘以实际产出。公式说明,在假设货币流通速度不变的条件下,货币总量减去实际产出等于价格水平的上涨,虽然会有一年左右的滞后。如此推论,假设货币流通速度不变,今年以月平均24%(1-7月)的货币增长追求全年8%的经济增长,差额为16%。这16%的差额如果不体现为通货膨胀,我们就要回答美国著名经济学家麦金农的问题:中国金融体系中“迷失的货币”在哪里?
消费物价指数不升,说明超额货币没有流入水桶里,那么水池里的通货膨胀就会由于超额货币的流入而上升。水池里面有什么呢?答案之一:银行坏账形成的金融“黑洞”,这是当年麦金农教授暗示的“迷失货币”;答案之二:股市楼市形成的资产泡沫,这是我们看到的股价——房价螺旋上升;答案之三:奢侈品消费的非理性上升,这是媒体关注的“美女经济”和极少数“富二代”的挥霍浪费;答案之四:货币输出到其他国家,这是美国经济独享的货币优势,中国只有约1.5%的货币互换额度可以类比;答案之五:基础设施投资驱动的经济增长,这是中国特色的投资驱动型经济增长,即高通胀——高投资——高增长的“三高模式”。
在上述五个流向中,银行坏账与货币输出可忽略不计,水池里的超额货币就简化为三类:资产价格,高档消费和政府投资。超额货币被分流到水桶外面,成为驱动投资和消费的力量,部分体现为资产价格的非理性暴涨。超额货币驱动股市楼市的繁荣,我们称之为流动性充裕的投资环境,酝酿着一个新的经济循环:股价破位上升,3-6个月后传导至楼市;楼价持续上升,3-6个月传导至房地产投资;“地王”频现,3-6个月传导至房地产的关联行业,50-60个行业因此受益,又通过就业的收入效应拉动消费。
在现代宏观经济中,股价——房价螺旋创造了一个新的财富循环,该循环的支柱是货币流量和实体经济。人们常说:“发纸救不了经济危机”,这句话只对了一半。的确,只靠“发纸”当然不行,但是超额货币可以通过多条渠道,直接或间接驱动投资和消费,由此产生了货币流量与实体经济的互动,进而通过乘数效应刺激经济,创造就业,把经济危机消化在水池里的通货膨胀之中。这就是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药方:反萧条的密码就在于利率与货币。
樊纲教授讲得好,经济学家没有十全十美的药方,宏观经济决策都是要考虑机会成本的,刺激经济的代价与大萧条的相比,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选择,社会要因此付出通货膨胀的代价。在这里我要补充一句,社会在决定付出代价的时候,还要考虑让哪些人付出更高的代价,是主要在水池里生活的人?还是主要在水桶里生活的人?这又是一个两害相权的选择,结论必然是要保护在水桶里生活的多数人,因为水池里的人可以在资产泡沫中游泳,胜者感恩,败者服输。
区分了水池和水桶的通货膨胀,我们就要选择两种生活方式,参与两个生存空间的博弈。如果你的全部经济活动有90%发生在水池里,你就要面对16%左右的通货膨胀,在投资理财市场中博弈,并接受“富贵险中求”的生活方式;如果你的全部经济活动有90%发生在水桶里,你就是受保护的阶层,于人于己都应该努力走出水桶,为社会减轻负担。
总而言之,股市楼市的非理性繁荣,背后是水池里的通货膨胀。音乐家看建筑,称之为凝固的旋律;投资家看建筑,称之为凝固的货币。人们常常只看到了股市楼市的财富,却看不到周期性泡沫破灭的风险,因为人性使然,信息偏导,赚钱的人到处忽悠,赔钱的人不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