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涛
在被指为标志全球性金融危机罪魁祸首的雷曼兄弟破产一周年的时候，全球几个主要经济体，中国、欧元区和日本、美国、最后是英国，正在呈现出经济复苏迹象，但复苏的先后顺序却与世人通常的预想很不一样，而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复苏节奏又非常不同步，这势必对各国经济政策产生重大影响。对此，我们应有足够估计。
在经过2008年第四季度环比增长－5.4%（经季节性因素调整并折成年率）、2009年一季度环比增长－6.4%的惨淡之后，美国经济终于在今年3月初显复苏征兆，二季度环比增长－1.0%，降幅大大收窄，超出市场预期。据此，可以认为美国经济触底回升的基调已大致成型，很可能在今年三季度或四季度实现环比正增长。换言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美国经济最早将于今年四季度、最迟将在2010年一季度走出衰退。
与美国的复苏前景还存在一定不确定性不同，中国在经历2007年二季度以来的增长连续下滑后，今年二季度GDP同比增长7.9%，显著高于一季度的6.1%，接近历年潜在增长水平区间下限。几乎可以肯定将于今年三季度在全球范围内率先实现复苏。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日本经济二季度也实现了0.9%的环比增长（折成年率为3.7%），这是近5个季度以来的日本经济首次呈现增长。一般认为，这是在经济刺激计划和出口的双重作用下达到的。对于日本而言，虽然经济刺激的效果未必能够持久，但好的消息是，一旦中国经济快速复苏，对日本出口的拉动也将更为显著。因此，笔者对三季度日本经济的后续表现仍持谨慎乐观看法。
几乎与此同时，欧元区经济双引擎德、法两国在二季度也实现正增长。此前两国均经历了连续四个季度的负增长，但二季度两国经济同时增长了0.3%。此外，希腊、葡萄牙等国二季度也都实现了同步增长。另一方面，其他一些欧元区国家，如奥地利、比利时、意大利、荷兰经济仍在下滑，不过，它们距离正增长也并不遥远了。特别是，如果德、法三季度的经济增长持续进行，那么，由于在欧元区内部各种要素基本上自由流动，其余欧元区国家的经济自然也将逐步得到改善。
在欧元区之外，英国的表现最差，经济复苏进程显著落后于欧洲大陆，二季度GDP比一季度环比下降0.8%，降幅明显大于此前市场预期的0.3%，这是英国经济连续第五个季度收缩。当美国等国考虑逐步退出定量宽松货币政策时，英国央行反其道而行之，8月初宣布再次向市场注入高达500亿英镑的资金，将这一政策的规模扩大到了1750亿英镑。
具体而言，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复苏节奏的这种不同步，将在许多方面对各国经济产生一些潜在的风险：
首先，由于中国等亚洲新兴市场国家率先实现复苏，客观上将激励国际资本流向这些国家。有证据表明，相当一部分国际资本流入了亚洲新兴市场国家的股市和房地产市场，因而推高了其资产泡沫。例如，今年5月以来，中国、越南、印尼、印度等国股市都出现了明显上涨，沪深A股甚至名列全球涨幅第一。即使在8月以后沪深股市大幅调整20%的背景下，亚洲各股市仍然表现平稳。与此同时，国际资本的大举流入，客观上也推动了亚洲货币的不断升值，其中以波动性最高的韩元、印度卢比以及印尼盾的表现最为抢眼，今年以来升值幅度都已经超过10%。但问题是，当美欧日经济开始复苏后，国际资本又将大举撤出新兴市场国家，从而对相关国家股市、房地产市场乃至实体经济构成负面冲击。
其次，目前美欧基本上控制了全球治理的议程。可以看到，在去年秋天的G20华盛顿和今年春天的伦敦峰会上，还有下周将在匹兹堡召开的第三次峰会，主要议题几乎都是由美国和英国操纵决定，中国提出的创立超级主权货币的倡议被一再搁置。在9月初刚刚结束的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上，由于东道国英国仍陷于衰退之中，因而会议讨论的焦点议题仍是继续刺激经济，而非金砖四国期待的是国际金融体系改革事项。如果不出意外，这种美、英主导的格局可能将在下周的G20匹兹堡峰会上重现。这对中国政策制定者如何关切和维护本国利益提出了挑战。
再次，正是由于各国经济复苏有快有慢，而出口又成为多数国家经济复苏的重要驱动因素。不难想见，一些国家将更多地诉诸贸易保护主义手段来推动本国出口增长、进口减少，包括非关税壁垒、反倾销、汇率等手段。上周五，奥巴马总统启动了美国针对中国的出口轮胎的特殊保障措施，可视为一个危险信号。
基于上述对主要经济体经济复苏进程的分析，我们大致可以认为，未来一年内人民币将存在一个明显的升值压力。不过，从国际清算银行公布的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和境外人民币无本金交割远期（NDF）等数据来看，短期内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事实上并不强烈。这可能与市场担心中国经济复苏进程可能没有预期的快、特别是8月以来的沪深股市的大幅回调有关。但从中国政府实际可动用的政策工具和资源来看，保持经济继续增长并不具有太大难度。
值得注意的是，美元在短期可能走弱，而在中期可能恢复强势，特别是明年下半年美联储开始升息后，美元的走强更是不可避免——而伯南克本人在7月下旬在国会听证时曾表示，未来两年内美国通胀率将保持在一个较低水平。这样，很可能要到2010年年中以后，美联储才有可能调升联邦基金利率。
至于欧元、日元，相对而言，存在较多的不确定性，要视其今后复苏是否具可持续性而定。显然，国际汇率的这种急剧变化，也将对中国出口带来较大变数。（作者为宏观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