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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玉贵
来自国家统计局日前公布的2009年的经济数据表明，中国去年的GDP总量按1美元兑6.831的平均汇率折算，为4.909万亿美元，已非常接近具有指标意义的5万亿美元大关。尽管晚于中国公布经济数据的日本在去年创造的GDP总量仍将可能领先于中国，但国际经济界普遍认为，日本今年将会失去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地位。
不过，在主要国家之间的经济竞争越来越集中到对国际经济秩序主导权以及重要产业控制力争夺的今天，简单的GDP总量排名至多只有符号意义。况且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逻辑框架下，已嵌入到全球价值链分工环节的中国经济，业已成为跨国公司全球产业和资本流动的一部分。例如，中国去年将近5万亿美元的GDP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由外资企业创造的。因此，有人认为GNP才是衡量一国经济实力的重要指标。而先于中国参与全球分工且拥有大量海外债权的日本，其GNP仍领先中国一大截。至于跨国公司遍布全球的美国，其天量GNP更让中国难望其项背。
其实，中国面临的真正问题并非GDP突破5万亿美元之后下一步该跃上哪级台阶问题，而是要避免日本在进入5万亿美元俱乐部之后所患的巨型经济体综合征。早在1996年，日本GDP总量便已达5万亿美元，相当于德英法三国的总和。但13年过去了，如今日本的经济规模仍在5万亿美元左右徘徊，2006年更是缩水至4.37万亿美元，占全球GDP总值的9.1%，只相当于高峰时期的1994年所占全球比重17.9%的一半。因此，所谓日本经济步入“失落的十年”，某种意义上是指日本陷入经济停滞、过去那种咄咄逼人的追赶美国之势戛然停止的状态。笔者以为，不妨把这称之为“五万亿美元陷阱”。而日本之所以迟迟未能走出该陷阱，除了上了战略高手美国的当，于1985年草率签署了“广场协议”失去汇率主导权进而导致泡沫破灭，经济竞争力急剧下降之外，还由于基础研究领域并不扎实的日本在高科技领域鲜有原始创新，只能跟在美国后面亦步亦趋所致；当然，日本还犯了个致命错误，那就是在经济处于高峰时未能保持清醒头脑，以为真可以超越美国，君临天下了。殊不知，美国不仅有最具打击力的国家竞争战略，更不乏拖垮乃至摧毁现实与潜在竞争对手的经济工具。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既有自身经济发展走火入魔的内因，也离不开美国控制的金融资本对日本刻意打压的外部因素；而在举世无匹的微软和英特尔以及呼风唤雨的高盛、摩根士丹利面前，日本同行多年来一直喘不过气来。可见，日本既败在美国人手上，也毁在自己手中。
日本的教训理应值得中国镜鉴。中国在经济规模上的快速成长，并不能掩盖与主要发达国家之间的实质差距。且不说中国在人均GDP、社会福利水平等方面还远远落后于美日等国，就是在中国一向引以为傲的制造业领域，也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追赶。严格意义上说，中国迄今还没有一家具有一流竞争力的制造业跨国公司。在中国目前的顶级企业中，无论是华为还是振华港机，都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全球配置资源的程度。已挤入世界500强的上汽、一汽，产品结构中真正自有品牌的比例不足30%，超过70%还是扮演供应链制造商的角色。至于被寄予厚望的大飞机产业，不仅需要上千亿元的资金投入以及发动机和航电系统等关键部件的自主供应，更需要世界级的项目统筹和运营管理能力，特别是管理全球供应链的能力。如果波音和空客联手搅局，缺乏核心技术以及核心部件制造能力的中国大飞机产业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在产业越来越深地被纳入国际分工体系之中的今天，倘若没有形成自身的核心技术能力，没有自主品牌，不能实现高端产业的跨越式发展，就意味着有可能受制于人，处于被动和跟随的地位，甚至在全球经济竞争中有被边缘化的危险！
另一方面，美欧在金融领域构筑的高墙，是中国短期内难以逾越的屏障。尽管表面看来，较为保守的中国银行业暂时获得了相较美欧同行的竞争优势。但谁都知道，这种暂时的优势非常脆弱。预计美国银行业将在未来3年之内全面复苏，而被视为金融危机大赢家的高盛，其2009年的净利润竟然达到创纪录的134亿美元。不要相信奥巴马政府真会向华尔街宣战，这只不过是他安抚部分选民的战术动作。精明的美国政府哪里会自毁王牌呢？至于稍稍有点动摇但依然坚固的美元霸权，仍将是横亘在人民币面前的一堵高墙。连西方学者都认为，金融危机至多使美元信誉受损，而美国的金融利益集团成功地避免了美元体系崩溃。构建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国际金融新秩序，任重而道远。
不仅如此，西方一直念念不忘扼杀人民币的上升势头。尽管人民币有成长为世界第三大货币的潜力，但是日元的前车之鉴是中国不可不防的。如今，西方正通过热捧所谓的“中国模式”以及一再鼓吹的“G2”治理格局来麻痹中国，其对人民币的刻意打压势头将会越来越猛烈，对此，中国不可不防。
笔者建议，未来五年，中国必须突破美欧设在金融贸易领域的壁垒，力争在高端产业实现跨越式发展，并尽力避免超级新贵崛起之后经常易露的骄躁心理，以求顺利越过日本进进出出达13年之久的“五万亿美元”经济规模门槛。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东方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