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华

  从2002年开始，我一直大声疾呼人民币与美元脱钩，让美元跌下去，实现人民币兑美元的升值。现在我修正这个一贯的观点，因为，现在让人民币升值，不是中了别人针对中国设立的“圈套，阴谋”，而是我们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儿。

  上周五温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透露出的信息表明，中国政府今年的财政赤字将达到创纪录的1万亿元，当然，我国累计赤字占GDP的比重仍然在20%左右，绝对属于在安全范畴内。但是，此前有媒体报道了有关地方政府在去年为刺激经济而动用地方投资公司作为融资平台，在银行巨量融资，有人因此认为，中国各级地方政府财政的负债可能已达到了较高水平。那些推断，无从考证，但是，地方财政负债加上中央财政赤字，可能会使我国公共负债超过GDP的20%的安全水平。

  因为我们的地方政府，国有企业大量从银行借贷去进行中长期投资，在这些投资还没有形成收益，或者有些纯粹就是为了拉动投资而没有收益前景的时候，就允许人民币升值，会导致两个方面的恶果：首先是这些负债主体的实际债务负担增加了，其次，这些投资项目的预期收益下降了，因为大多数项目依靠扩大产能来实现预期收益，这就需要巨大的出口增长，而人民币在此时升值，恰恰不利于消化过剩的产能。这就会让这些负债项目的实施方承受双重打击，并由此增加银行坏账的可能性。

  从历史上看，我国处理银行坏账的做法是颇有中国特色的。那就是由央行向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资产管理公司提供上万亿元的央行再贷款，用以置换银行的不良资产。如果这次人民币升值导致商业银行出现坏账，我估计央行有可能再次行使货币增发权，这次可能需要向地方政府或者银行提供超过上次万亿规模的央行再贷款才能解决问题，这就有可能引起更大范围的通货膨胀和更迅猛的房价上涨。这是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基于这样的理由，此时此刻，我们已不能让人民币升值了，只能继续执行和美元保持稳定的政策，并真心希望美元保持弱势。这样才有可能让我们去年投入的巨额人民币信贷安全地跑回本垒。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这确实是我们大家最希望看到的局面。而只有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们才能够让人民币升值。

  有位朋友戏称：“人民币升值本来不是一个阴谋，现在，随着我们8年来坚持的人民币汇率稳定以及在过去2年中坚持用投资拉动经济的政策，反而使之在现在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8年前，大多数专家都认为，人民币升值是一个搞垮中国经济的“馊主意”，还有部分专家认为人民币其实应进一步贬值。现在，我又从媒体上看到有专家在呼吁人民币升值。现在回想起来，2002年如果实施了人民币升值的话，国内的房价或许不会有如此迅猛的上涨。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如果当时实施人民币形成机制改革的话，成本肯定比现在低。现在实施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最大不利条件，是时间，银行体系刚刚投出去天量信贷，而且今年信贷规模可能在7.5万亿左右，也不是小数目，这些信贷大多数投给了基础设施等项目，这就需要漫长的回收期或者土地价格继续上涨，才能确保这些信贷的安全。但是人民币升值对于实现这两个目标而言，恰是背离的。

  此前，有媒体报道说，中国政府的两个部门正在组织压力测试，看人民币升值以后会对国内的产业造成多大的影响。我以为，这种压力测试恐怕只有数字上的意义，而不具有任何政策指导价值。我在企业工作的经历告诉我，企业在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的时候，反应总是恰当及时的；而面对那些利空的负面变化时，往往措手不及。无论我们做什么样的应急准备，一遇到情况时都会发现，原本以为已经计提完毕的准备，又有新的恶化，可能会出现我们事先无法预知的连锁反应。一旦人民币升值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我们可能会听到一连串的坏消息，那时候，人性的弱点，侥幸心理就会暴露出来，使得我们不停地发现事先的准备并不足以应对新的突变的环境。

  从1949年人民军队把我的祖父从国民党监狱中解救出来，他直接去北京参加第一届全国政协会议起，除了在“文革”期间再次入狱以外，我的祖父和父亲参加了几乎全部的政协会议。两位老人的经历告诉我：只要是忠于党的事业，捍卫人民的利益，就要勇敢地说真话，并时刻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思想准备。

  以上就是我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真心话。 （作者系上海建功思域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