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唐真龙 ○编辑 王颖
上海证券报:近期美国政府对人民币汇率不断施压,不过从目前我国政府的表态来说,维持人民币汇率稳定是政府对待汇率问题基本态度,您如何看待人民币汇率的走向?
吴国俊:中国政府对人民币汇率的表述是可以预期的,在目前的情况下,对中国比较有利的做法是维持目前的利率政策,之前人民币主要是跟美元挂钩,目前还是跟美元挂钩。
自从汇率改革以来,官方表述一直是人民币跟一篮子货币挂钩,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这“一篮子”货币究竟包括哪些,以及“篮子”里各种货币的权重,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美元的权重是很大的,我的猜测是可能高达90%左右。
美国目前是十分希望人民币切断与美元之间的挂钩,因为近期以来,美元对其他的主要货币都是在贬值的,但是对人民币的汇率基本维持稳定,而美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就是中国,美国希望通过货币贬值的方法来带动其国内经济,尤其是出口,希望中国在这方面有所松动。而中国也有自己的考虑,因为中国经济增长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出口,中国出口行业利润空间较小,又有劳动力市场不断增加的压力,如果汇率再有变动,带来的打击将会是非常大的。
从中国整体的实力上来看,要改变人民币的汇率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中国的经济增长非常快,而美国的经济增长非常缓慢,从历史上的一些案例来看,如果两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差距是1%,发展较快国家的货币升值幅度每年大约也是1%,而今年中国的经济增长达到10%,美国可能连达到2%都有一定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维持目前的汇率,整体上看比较困难。这是从宏观角度上来分析。另外考虑到中国外汇储备的情况,以及大量外资流入中国市场博弈人民币升值的预期,这些都会对人民币的需求产生压力。要想维持这样的汇率,只有把美元从市场上收掉,包括缩紧出口,放出人民币;再通过央票或其他一些市场操作收掉流动性。从整体的经济相对竞争力来看,人民币的升值是不可避免的。但在升值的过程中,中国政府也要考虑经济中最重要的一块仍是出口,另外还要考虑社会的稳定,包括就业。从事出口生产的工人工资可能只有2000块左右,一旦出口缩紧,受到打击的将是中国最脆弱的阶层。现在美国压中国,我觉得中国政府一定会表态,保护自己的利益。另外,中国经济基本面现在可能是世界最强之一,而美国是全球最弱之一,所以两国汇率如果要维持在现在这个阶段是与经济基本面不符的。
上海证券报:自2008年中期以来,人民币开始盯住美元,这也使得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在此期间基本保持稳定,对于这一汇率政策,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称为特殊时期的特殊汇率形成机制,并表示特殊政策迟早有退出的问题。您认为该如何判断退出时机?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时机成熟需要哪些条件?采用何种模式?
吴国俊:盯住美元的汇率机制开始于“四万亿”经济刺激政策之前,所以应该和此政策没有太大关系。人民币在过去几年一直是升值的,反而是过去两年时间内暂时停住了,但看趋势,它一定会升值的。汇率的问题并不是中美两国利益的核心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两国在博弈和讨价还价的过程中,随着两国之间实力的消长,会有一个很有趣的发展。
现在中国的通胀水平比较低,所以中国还能够锁住人民币与美元之间的汇率。不过目前大部分观点都认为人民币是被低估的,如果人民币不升值,就会带来升值的预期,大量的热钱为了博人民币的升值会涌进中国,热钱进入中国之后必然会转换成人民币进行释放,这就会造成中国市场上人民币流动性过大,必将导致通胀。要想降低通胀,就必须要把钱收回去。因为美元的利率很低,中国不能升息,一升息,就会吸引更多热钱流入,所以就采取其他的办法收紧流动性。比如提高存款准备金率,但是我认为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只是“纸老虎”,它并不能收回多少流动性,假设目前有50万亿的存款总量,那么0.5个百分点相当于2500亿人民币,调整2次相当于5000亿人民币;但是我们的新增贷款有20000亿,在1到2个月内可创造三、四亿的新货币,5000个亿比起创造的新货币相对比较少。收流动性最好的方法就是升息,但是我预期未来央行还会继续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因为升息将导致更多的热钱流入。
上海证券报:您如何看待中国经济“扩内需、调结构”的努力,与“出口持续上升、大量贸易顺差”之间的冲突?同时,2010年是否会出现大量海外“热钱”涌入中国内地的情形?
吴国俊:这两个方面其实并不矛盾,其实中国现在做出口做得很辛苦,赚的钱也很少,出口是提升经济比较有效的办法,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在发展初期都是靠出口,但是出口大了之后,净进口国的产业就要受到冲击,这也是过去20年来美国的经济越来越萧条的一个原因。
现在中国要提高消费在国民经济中的比例是非常合时宜的,目前中国GDP的构成主要是投资、出口、消费。消费只占中国整体GDP比率的30%都不到,相对而言中国很有潜力去提高自身的消费,而一旦消费提高以后,对出口的依存度就不会那么高,很多产业无需依赖其他国家的需求以维持发展,那么在很多事情上不会受制于人,这也是能够维持中国经济稳定的办法。
对于保持目前的汇率稳定,出口就会增大这一问题,我觉得未必。随着全球经济的发展,整个外贸的数额还是会上升的,但应该不会像过去20年保持20~30%的高速增长。
对于热钱问题,我觉得只要人民币升值的潜力在,中国经济增长好,热钱一定会持续流入中国。而在中国投资的渠道很少,热钱流入之后不外乎投资股市和房市。
热钱有两种渠道进入中国内地市场,一个渠道是通过香港。香港是一个开放的市场,香港股市受热钱流动影响很大,由于港币对美元汇率的波动是在一个很窄的范围内,港币一旦升值,热钱流入,其后一个星期内,港股上涨的可能性就会比较大。热钱进入香港的目的主要在于炒内地的资产,因为香港股市60%都是内地的股票,另外还可能通过香港地下渠道进入内地市场;第二个渠道是通过贸易的渠道,也就是出口。同一机构可能在中美两地都有贸易公司,以此完成现金的转移。有些产品由于很难定价,可以通过以超过实际价值的价格销往美国,那么美元就会流入中国,被用来投资房产或股票。所以热钱的流入是很难阻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