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迷思之二
倪金节
随着中国经济遭遇的“两难”日益增多,对调结构的关注在2010年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调结构早已成了政策文件的常用词,亦是经济学家的口头禅,但要化为实际的战略,仍然征途漫漫。过去十年GDP增长结构的不断恶化,足以说明调结构的难度之高,困难之大。要知道,2009年投资占GDP之比已经达惊人的67%,而在2000年,这一比例还只是37%(3.3万亿/8.9万亿),可当时就已有经济学家认为这一比例偏高。
现实就是如此,纵使今年上半年各方渐渐达成“调结构比保八更重要”的共识,但是投资占GDP之比依然维持在了66%(11.4万亿/17.3万亿)的水平上。
尤其是,在新一轮经济增长上升周期,固定资产投资的平均增速维持在25%左右,其中某些月份高达40%以上,2009年这一增速已攀升至30%。鉴于这么多年来投资始终占据了经济增长的大头的现实,要想扭转畸形的增长结构,注定将是一场勇气和智慧必须完美结合的攻坚战。
何以大家明知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模式难以为继,近几年遭遇前所未有的口诛笔伐,但是这一模式却仍然还在不断加固?依笔者看,原因主要有三。
首先,资源过于集中在政府和国企手上,使得民间资金和消费需求总是难以启动。这是分税制弊端逐渐暴露的必然结果。2000年之后,虽然中国的财政收入取得了暴发性增长,但是这些收入基本都是集中在了中央财政。居民收入虽然也有两三倍的增长,但是由于社保体系不健全,住房、医疗、教育等价格快速攀升,消费需求启动从来都是不现实的。而民营资本的生存环境十分艰难,民营资本所遭遇的生存环境大致可以总结为:挣钱的不准做,准做的难挣钱。
虽然早在2005年就已经通过了“非公36条”,但这一政策执行效果不佳。直到近期,国务院不得不在2005年的基础上,再次出台了新的鼓励民资发展的36条意见。如此一来,中央财政的多数资金和大面积的优质项目,被“中字头”和“国字头”的企业收入囊中。可以说,正是在向国有企业特别是央企的大规模的固定资产投资过程中,过去这些年我们取得了经济高速增长的骄人业绩。
再者,银行系统在当下的大环境下,总是倾向于对有政府背景的企业和个人发放贷款,这就使得每年少则两三万亿、多则近十亿的银行新增贷款,大部分被与政府关系密切的群体获得。我们常常看到的现象是,有些地方官员以政府信誉和财政作为担保,银行动辄为企业安排数千万、甚至数十亿的信贷支持。
而过去的十年,恰是中国银行资产快速膨胀,货币泡沫不断孳生的时期。为了尽可能地保证存贷比不至于失衡,寻找“优质客户”的最便捷方式,还是非有政府担保的企业莫属。巧合的是,房地产在这十年中逐渐演化为各省市的经济支柱,地方政府因此成了房地产泡沫膨胀过程中最大的受益群体之一。于是,固定资产投资不断堆积的一个重要表象是,房地产开发投资和房地产信贷规模的屡破纪录。
最后,虽然一再被诟病,可在多种条件的制约下,目前的政绩考核体系,还是以GDP为第一目标,地方政府面对所谓的科学发展和眼前利益的选择,总割舍不了一些低水平的重复建设。最明显的例证是,在2008年底中央政府启动4亿经济刺激计划之后,各个地方不断上项目的速度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某省在今年初所抛出的两年12万亿投资,算是对这一怪相的最新注解。这就使得行政调控在地方政府的利益调控面前成了花拳绣腿。之所以2004年之后的历次房地产调控几乎都半途而废,其根源亦在此。因为,离开了地方政府对政策的配合,再严厉的宏观调控也难免“空调”的结果。
整体来看,在工业化进程处于中间阶段、城市化必须加快步伐的基本背景下,追求经济增长本无可厚非。但是,在超高房价已成工业化和城市化最大拦路虎,投资占GDP之比已经接近70%的情况下,如果还是继续以信贷和投资双堆积来维持经济增长,那只会让中国经济距离健康平稳的发展道理越来越远。
回到短期来看,在经济增长新引擎尚未出现、房地产调控前景不明朗的时候,为了避免宏观经济“硬着陆”, 统筹把握投资,就显得尤其重要。提高投资效率,就成为改善经济增长质量的关键,也是促使投资增速趋于合理的较为理想的选择。如何在制度层面,改变投资主体,鼓励和支持民间投融资发展,当是接下来有关部门必须认真考虑的问题。
虽然鼓励民营投资的新36条已细化到了各部委的具体实施办法,但这一政策会否避免2005年的结果,真正激发其民间投资的热情,特别是真正启动民间资金进入实体经济和制造业,尚有待观察。无论如何,这些资金长期以热钱形式存在,于国于民,都是害莫大焉。因此,这个事关整个宏观经济大局的重大战略,必须尽快逐条落实。
(作者系中国人保资产研究所客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