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由于世界经济发展进入到了“集体瓶颈期”，经济体之间的利益冲突日趋加重，于是就有了用“战争”之类的词汇来描绘这些冲突的发生、发展的现象。刚刚谈论完货币战，马上又有汇率战之说。虽然汇率争端自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就没断过，但这次确实有些不同凡响之处，至少有两个突出特点：

  一是规模庞大，一次性卷入十几个国家、而且都是最重要的世界经济组成部分国之间的汇率争端，在过去近40年中只有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的最初几年出现过，其后只在个别经济体之间出现过汇率争端，规模都不大。而这次全球汇率争端除了美、日、欧元区这些经济发达体外，巴西、俄罗斯、印度、东南亚这样的发展中经济体也一起卷入。

  二是对象转移，由于布雷顿森林体系和几次中东战争，美元在世界货币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坚不可摧”，在追逐美元的过程中，美国与其他经济体之间的矛盾日趋突出，因此汇率争端基本围绕美元与其他货币展开。这次却有惊人变化，“对抗”对象是到目前为止连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化货币都算不上的人民币，不可说不蹊跷。

  “对抗”人民币，能拿到桌面上的理由是贸易问题。美国人理由似乎最“充分”，长期对华贸易逆差、眼下居高不下的国内失业率、人民币长期被“操控”，等等。其他发难者理由虽没有这么强烈，但内容都差不多，都打着“人民币升值可以促进全球经济复苏”的旗号。然而，人民币真的如这些人所形容的是世界经济复苏的绊脚石吗？这显然是个荒唐的命题。

  先说说美国，它在贸易上的“敌人”可不止中国一家，先是欧洲发达国家，之后是日本，再其后才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一大批发展中国家，主要矛盾就是贸易逆差，说通俗些就是美国货卖不出去了，于是美国制造业的萧条、就业人口的减少就都归咎于贸易问题了。贸易问题如果只从经济学角度讨论，永远都不会有结论，只要不能推翻本币价值与外贸顺逆差关系的逻辑，汇率争端就不可能休止。

  还是要从国际货币体系的角度去分析汇率，才会使问题的来龙去脉更清晰些。先要回答的问题是：为什么全世界都在争着对美顺差？这个问题其实早有结论了。上世纪60年代美国学者特里芬提出了著名“特里芬难题”实际上已回答了：因为全世界所有的货币只有美元与黄金挂钩，而黄金又是当时最安全的资产，所以各国货币都争着和美元挂钩，以间接地与黄金挂上钩。为了得到美元，这些经济体就要“不顾一切”地把商品卖到美国去，由此形成了美国对其他国家长期的、巨额的贸易逆差。

  到了70年代初，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了，人们以为特里芬难题终于有解了，但没过几年大家发现其实远没有解开，因为美元虽然不以合约的方式跟黄金挂钩了，但实际还是在挂钩，而且此后还多了个石油，这个迄今为止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稀缺的工业资源也与美元挂钩了。于是，人们追逐美元的欲望甚至比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前更强烈，美国对其他经济体贸易逆差也随之日趋严重了。现在看来，只要美元还占据着世界主导货币的位置，这个难题真的没有解。

  不妨再用反证法来证明。假设人民币真的升值了，美国对华贸易也真的由逆变顺了，那会是什么结果呢？不用说美国人手中的人民币会大大增加，那美国人就要面临一个如何为手中的人民币避险的问题，也就是要为人民币储备寻找对冲头寸，是什么呢？黄金？石油？当然都不是，因为这是美元的天下，与人民币无关。那就只能打破现有国际货币秩序，让黄金、石油和人民币挂钩，从而形成人民币主导地位，我倒是很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可美国人愿意吗？绝对不会！那就只能反过来说，美国人是不可以持有人民币的，既然如此，那还要对中国贸易顺差有什么用呢？答案再清楚不过，所谓人民币升值改善美国对华逆差且不说行得通行不通，其结果是美国人不能接受的。美国佬之所以嚷个没完，解释只有一个：出于政治目的（比如大选之类）。所以，人民币汇率其实与中美贸易无关。类似的逻辑也适合其他类似发难者。除非他们愿意把人民币生生捧到世界主导货币的位置（还得美国人愿意），否则，他们借人民币升值改善本国贸易现状的初衷，只能给他们带来判断上和精神上更大混乱，到时候谁会渔翁得利恐怕连这些发难者自己都想不到。

  这么看来，这场汇率战背后的玄机有人明白，有人糊涂。明白的在转嫁国内矛盾，糊涂的身陷危机却全然不知。一个本不该成为众矢之的货币被普遍发难，一把本不能打开锁头的钥匙却被一再复制，这向世人预示了一场正在酝酿的国际货币体系巨变。结果无法预测，但有一点是谁都改变不了：还会有人把握世界主导货币的发行权，并因此而从世界经济大发展中获得巨利；还会有人继续依靠贸易顺差来获得主导货币，并依旧被无端发难。

  以此观之，你还会相信某种货币的升值能促进全球经济的复苏吗？

  （作者系哈尔滨商业大学金融学院金融工程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