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东
经济波动周期变得越来越短了。物价负增长过去还没多久,现在,大家又开始高调热议并担心通胀的爬升了。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过去十年,我们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不要指望一种状态维持过久,更不要将某种经济态势绝对化。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在空前全球化的大背景下,正在快速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以及社会转型中的中国,不同经济态势频繁交替,实在很正常。由此观之,物价一有上涨,就声称中国会全面进入长期通胀时代,主张将利率一而再大幅度调升的论调,无论冠之什么名号,不是无知,就是太短视。
估计很少有人不承认货币是通胀的重要因素,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通胀单纯就是一种货币现象。否则,在高度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同样是纸币本位的货币制度,发行货币并不比现在难,超发货币也不是没有过,为什么物价没有像某些经济理论所想当然推断的那样大幅波动,反而比较稳定?这说明,物价稳定与否,并不完全是由货币因素使然,肯定还有行政力量等其他因素在起作用。当然,你会说还有体制的差别。没错!但我只是说,就物价变动原因而言,不能否认行政力量是导致物价变动的一个因素。
是的,现在是市场经济。这注定了货币发行速度和规模相比以前都极大地扩大了,因为市场经济也是货币经济,两者可说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但这并不意味着,市场经济就一定是通胀经济。不能说一段时间内货币发行增加,就一定会引发通胀,或者,不能将通胀完全归于货币现象,对中国这样的大型新兴市场经济体而言,更应特别注意,不能仅从货币政策上寻求物价稳定的措施。
最近不少学者和媒体渲染:过去30年里,人民币发行增加了多少多少倍,因而中国必将进入全面通胀时期,这有点言过其实,殊不知,简单对比与具体分析是两码事。
过去30年,中国货币供给量快速增加,主要是基于中国经济全面而快速市场化与货币化的需要。想想看,多少原来没有货币化的领域,如今都成了货币媒介的领地。别的不说,仅就工资涵盖的范围,如今就远不是改革开放之初所能比的,实物分配已被完全货币化所取代。今天35岁以上的人,想必对此都有深刻印象。
当然,这并不是说,期间没有发生过井喷式物价上涨。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通胀都被有效遏制了。总体上看,过去30多年,中国价格体制改革是成功的,物价总水平也是基本稳定的。否则,就不会有中国经济增长的奇迹。
有人说,2009年中国通过增加10万亿元银行信贷刺激经济,一年内的“天量”货币供给,导致了CPI在今年第三季度末突破警戒线,并据此断言, CPI会继续大幅度上升,甚至会达两位数,出现1993年和1994年的情况。这话只对了三分之一:过去一年大规模货币供给确是CPI上升的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
2008年,以美国为首的全球金融经济发生了“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危机,被诊断为“百年一遇”。已完全融入全球化经济体系的中国经济,随即与全球经济掉头向下,CPI连续多个月为负。为了刺激经济,避免陷入通缩和危机泥潭,才有了2009年巨量信贷供给。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举措,而非正常时期的非正常举动。
至于拿现在的情形与1993和1994年对比,更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们还处于短缺经济的尾部,那时最为担心的不是产能过剩,而是供给不足。如今,中国已加入WTO多年,贸易额平均每年以超过20%的全球最快速度增长,已无可否认地成了跨国企业制造环节的配置端。全球制造中心和世界工厂的角色,已使中国经济的主要矛盾转化为产能过剩,而非90年代初的不足。
况且,马克思也好,其他历代大经济学思想家也罢,早就充分论述过,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最大问题是经常性的“有效需求不足”。在中国已向市场经济深度推进的今天,无论CPI的上涨水平,还是高CPI的延续时间,都很难再现十多年前的情况。更何况,中国宏观经济调控机制与能力已大大改善和提高。
这当然不是否认眼下的通胀压力,以及货币因素的重要影响,更不意味着不需要采取货币政策措施,笔者只是想表明,在当前和今后可预期的将来,中国不会发生严重的通胀,甚至都不可能再现2007年上半年那样的情形。而物价企稳进而下降的情形,很快又会出现。
正因如此,有效抑制CPI上涨,就不能仅从货币政策上打主意,还是要各种措施综合运用。即便是货币政策,也不应过于频繁地动用价格与数量工具一再抽紧,否则,就会再次出现2008年那种上半年忙着加息下半年便忙着降息的情形,加重经济波动程度与频率,降低经济增长效率。
由中央政府已出台16项综合措施可知,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货币政策优先运用调整存款准备金率这样的数量工具,利率调整慎而又慎。如此方略,较为理想的效果可期。
(作者系中央财经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