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祖谦
欧盟特别峰会3月11日决定,在“帮助”中东重建经济和实现经济现代化的名义下,通过欧洲投资银行等欧洲金融机构向最近发生动荡的突尼斯和埃及等中东国家提供巨额援助。这些国家经济确实遭受重创,预计今年埃及和突尼斯的经济增长率将下降至1.5%和负1.5%,利比亚经济将骤降35%。然而,欧盟作出这一决定的意图却并非急人所难,而是试图在中东事变尘埃尚未落定时,以援助开路,既减轻事变对欧洲的消极影响,又能抢夺瓜分“新中东”利益的先机。
北非、中东地处欧亚非三大洲交通枢纽,地缘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又拥有大量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历来是兵家和商家争夺焦点。这一地区发生的重要事件,都会牵动国际关系和国际商界的大小“玩家”,触发本地区各国和外部势力对中东重要的战略和商业利益的重新洗牌。
对于欧洲来说,北非、中东的重要性更不言而喻。首先,某些欧洲大国(如英国、法国和意大利)曾经是北非、中东地区的殖民宗主国,这一历史使欧洲与中东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北非、中东还是欧洲国家不少公民的祖籍地,他们关心那里的形势和本国政府的有关政策,这是欧盟及其成员国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其次,北非、中东是欧洲重要的能源来源和经贸伙伴。仅利比亚就向意大利和西班牙提供它们国内石油消费的20%和25%。利比亚局势动荡就使意大利汽油价格飙升到历史最高水平。第三,中东是欧洲移民的主要来源地。虽然某些欧洲国家经常把国内日益严重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归咎于来自北非、中东的非法移民,但是这些国家实际上都把中东作为“人口蓄水池”,因为在本国人口减少和老龄化程度不断提高的情况下,有序而有选择地吸收来自中东的年轻劳动力和各类专业人才是缓解它们自身人口问题的重要途径。再有,同中东各国维持友好关系,也是欧洲维护南欧安全屏障和应对恐怖主义等威胁的有效方式。
面对当前北非、中东的动荡局势,欧盟既有远虑,也有近忧。阻止来自中东的非法移民大批涌入和保障欧洲已投入中东高达数以百亿欧元的投资是欧盟的近忧,而如何同政权更迭的北非、中东国家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则是远虑。英国副首相尼克·克雷格说,如果欧盟不帮助中东恢复经济,来自北非国家的移民就会通过各种途径滞留在欧洲。此外,在这次事变中,不少阿拉伯民众谴责言必称“人权”的欧洲国家对中东实行双重标准,为了获取能源供应等实际利益,与腐败的前政权打得火热,对阿拉伯民众的苦难不闻不问。在突尼斯民众奋起反对前政府时,法国甚至还主动表示要向突尼斯提供平息骚乱的防暴器材等援助。为此,欧盟不得不担心能否与阿拉伯国家的新政府继续保持良好关系。在中东混沌的局面一时难以澄清的情况下,欧盟若无所事事消极等待,可能在未来的中东角逐中提前出局。以援助开道,虽然也有风险,但与欧盟已投入中东的资金和其他各种资源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更不要说与未来可能获得的巨大收益相比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欧盟对中东增加援助的决定揭开了争夺“新中东”的序幕。
其实,为了争取时间,早在召开此次峰会前,欧盟高级官员及有关机构就迫不及待地向外界披露了欧盟的构想。欧盟“外长”阿什顿上个月宣称,欧盟打算通过欧洲投资银行向突尼斯提供10亿欧元援助。而欧洲投资银行披露了更为雄心勃勃的计划:打算在未来3年内向毗邻地中海的西亚、北非国家提供60亿欧元财政援助。与此同时,欧洲开发银行总裁托马斯·米罗宣称,欧洲开发银行将为中东国家的“政治和经济转型”提供170亿美元援助,对埃及的援助就将达14亿美元;为此,欧洲开发银行将在开罗设立办事处。这位总裁还为即将在中东的业务展开“公关”活动。例如,向媒体介绍欧洲开发银行在20年前苏东剧变中帮助东欧国家转型的经验,以此展示欧洲开发银行的“专业特长”。
在大洋彼岸,美国似乎“乐观其成”。《华盛顿邮报》说,奥巴马政府愿意看到欧盟及其成员国对当前中东局势采取主动行动。这倒不是美国会听任欧盟“独占”中东,而是美国有自己的考虑。由于美国在阿拉伯世界声誉较差,无论是白宫抢先出手,还是通过由美国控制的世界银行出面,都可能产生许多负面作用。中东某些政治势力会趁机打出“反美”旗帜增强号召力,而新生的政权则会因为被贴上“亲美”标签而有损其在民众中的信誉。同时,美国对利比亚的反对派等崛起的政治势力知之甚少,更不知道这些政治势力奉行的政策是否符合美国利益。再加上美国至今尚未完全从伊拉克和阿富汗脱身,为此,华盛顿决定一动不如一静,暂且先让欧盟去“试水”。
与唯恐在中东出局的欧盟不同,美国拥有雄厚的经济、外交和军事资源,没有在中东出局之虞。战后的历史一再告诉世人,无论什么势力都没法把美国挤出中东,一旦时机合适,山姆大叔总是会以大手笔凸显对中东事务的主导地位。
(作者系上海欧洲学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