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夫
到今天,《上证研究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编发了600期。真是岁月如梭啊。
这是一个专门从事经济理论与专题报道的版面,属于不讨巧的那一类,因此不在聚光灯下。好在现在的财经界是高学历人士汇聚的地方,这样的内容也有人看。尤其是金融证券界,规模大一点的公司都有研究发展部,因此,这里有很大一群“粉丝”。对编者来说,聊感安慰。
编了600期的文章,总有些感想。况且在开设《上证研究院》之前,也做了多年的专题理论报道,再加上近几年又兼任中国证券业协会年度科研成果的评委,同时还兼任一所大学国家核心期刊的审稿者,因此有机会从学术与实务两个层面,来观察中国经济的发展状况,以及中国经济思想与经济研究的发展动向。真是既感到幸运,又慨叹良多。
记得《浮士德》里有一句话,叫“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这实在是歌德的看法。在当今的金融证券界,理论和思想的颜色一点也不灰暗,而是最抢眼的,因为这是企业赚钱的工具,是显示金融业核心竞争力的地方。比如,那些投行界的人士凭什么来说服人呢?靠三寸不烂之舌吗?非也,最后需要的就是一套说法,或者叫理论而已。
这样来讲理论,有点调侃的味道。而理论对于金融服务业的影响,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精明的英国人所洞悉了。比如,英国《经济学家》杂志就是由一位苏格兰生意人创办的。1843年,这位叫詹姆斯·威尔逊的制帽商,如果不去突发奇想创办这份杂志,那么,到今天有谁还记得他呢?而问题不在于他做了什么,而是怎么想的。他想通过思想和信息来影响经济行为。这更重要。
事过7年,也就是1850年,由另一位英国人在中国上海,创办了一份英文报纸North China Herald《北华捷报》,主要报道中外商务情况。1864年该报将其商务副刊改为North China Daily News,也就是《字林西报》。到1872年,同样在上海,同样由英国人创办了另一份中文报纸《申报》。这三张报纸都由英国人创办,都以经济为主,可见英国人对思想、信息与经济关系的重视。
从1850年算起,到今年已过去160年。如果要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研究中国工业化、现代化进程,研究中国怎样从一个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作艰难演进,现在,要绕过这三张报纸,是不可能的。甚至以中国为案例,研究全球经济、贸易、金融,以及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要绕过这三张报纸,也是不可能的。可见,经济活动不只是货币活动,有太多思想在里面了。
说到这里,还可以补充一个例子,来看看思想对经济的影响。这就是汇丰银行的故事。汇丰银行从1865年开业时的2万股500万港元,发展到今天超过天文数字的资产,都与一个苏格兰人有关。这位名叫苏石兰的商人在开往中国的船上,读到一本经济杂志,大受启发,很幸运地联络了在香港的英国人,创办了对后世有巨大影响的汇丰银行。
思想之重要,如此可见一斑。那么,编了600期的专题理论版,有什么感想呢?这可是一言难尽的话题。中国人要面子,说不好会得罪人。这里简单概括一下,大概有两个方面,一是作者类型,二是文章类型。总的感觉是,这几年中国经济与经济思想比较多元,正在逐步趋于成熟。而要真正成为一个经济强国,没有思想、理性和理论建树,要站到第一排,是困难的。
就作者而言,这些年来,联系的作者大致可分以下几类。一类是高校的作者,除少数与社会联系紧密的教师比较突出外,有不少高校作者是信息滞后、理论滞后、方法滞后,是最弱的一类。其次是智囊机构的作者,如社科院或部委研究机构的,这类作者虽与政策面比较近,但要他们有很强的洞见也难。再次是证券金融等商业机构的作者,这类作者嗅觉灵敏,但剑走偏锋,商业意图强劲。
而从文章类型看,也可分为几类。一类是对策性研究,主要围绕经济运行和政策取向所做的对策,在政策市环境下,这类东西比较吃香。一类是趋势性研究,主要围绕相关问题,如相关行业或课题进行统计分析,模型推导。这类成果往往成为趋势投资或投机者的所爱。还有一类就谈不上研究了,主要是财经漫话,发展到极端就是娱乐化财经。
一个印象是,现在的许多文章,呈现出苍白的芜杂。看上去专家很多,很热闹,但有不少是赚演讲费的“华威先生”。包括所谓“海龟”在内,真正沉下来、认认真真做研究的不多,有价值的成果也不多。殊为可惜。
在此,借用《经济学家》的一个看法,“在文章中提出的任何争论和主张,必须要经得起事实的考验”,笔者再补充“历史考验”四个字。作者诸君如有这样的自许,相信其文章终将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