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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忧郁
——杨飞云的绘画境界
⊙见习记者 唐子韬
这是一个初夏无风的下午,北京城东高碑店中国油画院的大院像往常一样宁静空旷。教学楼的一层大厅正在举办着俄罗斯油画艺术展。展厅里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欣赏、临摹着作品,让人颇有置身艺术殿堂之感。
本想慢慢品味这样的“艺术下午茶”,由于与中国油画院院长杨飞云约定的时间紧迫,只能急匆匆地从展厅出来,直奔杨飞云的画室。
也许是一些古典家具散布画室四周,与立在画室四周的一幅幅人物肖像画相印衬,让人恍惚感觉走进一个历史悠远的古宅院,独特的气味、熟悉而陌生、有种让人醉心的神秘感。
杨飞云刚刚从山西写生回来,画室四周摆放的是新近创作的肖像作品:老人、年轻人、女人……他们质朴安详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所思和一种淡淡的忧郁。
我不愿我的到来打断了他手头的工作,在我的坚持下,他一边继续画着画,一边开始了我们的谈话……
画画,从爱好到谋生
说起从小就喜欢画画,杨飞云笑了。他说如若细算他的绘画生涯,当从四、五岁左右开始的“乱画”开始。启蒙老师是他的父亲。
杨飞云的父亲是内蒙古包头郊区一位一位乡村教师,音乐、美术“双栖”教学,在他教那些小学生画画时,杨飞云总是跟随身后,在课本上和作业本上乱涂乱画。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位乡村剪纸的行家里手,每逢年节,她总是受邀为村子里的人家做窗花剪纸。父母常年从事乡村艺术活动的耳濡目染,让杨飞云在年少时代就播下了艺术的种子。
真正的绘画学习是在“十年动乱”开始以后,杨飞云小学毕业升到初中,学校里正如火如荼开展政治运动,绘画成为重要的政治宣传工具,所有宣传专栏美术方面的事都派给喜欢画画的杨飞云做,依靠这个基础,画宣传画,写美术字,成了杨飞云的谋生资本。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他的画作也越来越多地受到鼓励,不但受到学校的重视,还受到周围工厂和包头铁路局一些领导的重视。于是有一天,他被指派负责包头铁路局的美术宣传工作,为专栏画刊头画,为样板戏画布景,甚至为演员画妆、做小学美术老师。
虽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要想受到正规的专业训练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他找到了当时的著名画家妥木斯和内蒙师专的一些老师,给予他绘画上的指导和帮助。
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杨飞云在1978年22岁时考进中央美术学院,成为第一画室的学生,得以接受正规的、系统的、科学的学院式美术训练,进入了一个专业绘画的领域,也有了做画家做艺术家的想法。
几本珍贵的画册
杨飞云早年绘画基础的形成,还要得益于在艰苦环境中保留下来的几本珍贵的画册。对于他来说,印象为最深刻的,要莫过于那本带着油墨味道的大画册——《伦勃朗画集》。这是一本由吴作人先生作序,由前苏联印刷的精美画册。里面收录了尼德兰古典油画大师伦勃朗的重要作品。另外,还有两本书:《达·芬奇传》和《徐悲鸿素描集》。这在“文革”时期是十分珍贵的资料,这些书让他在学画之初便接触了最好的示范,他因此了解了什么是文艺复兴,了解了什么是古典油画,这成了他早期启蒙的教材。古典大师伦勃朗、达·芬奇的画册是他早期学习绘画的范本,画册中的每一幅画他都反复临摹过,这使得他在一开始就具有了很高的艺术鉴赏标准和扎实的绘画功底。
关注人性中的不完整、人生的不完美
“我画老人的时候,甚至画生活中的一些漂亮女孩,不是单单强调外表上的特征,我觉得现实当中的人不会是那样纯粹的。”在他看来,人的生命中并不存在一种单纯美好或者是极度悲观。极端的情绪和生命状态是不可能的,人总是带有复杂的喜忧参半的情绪。这源于人性的不完整、人生的不完美。
人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常常要向现实妥协。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文革这样的动荡年代,杨飞云的性格深处才会有这种对人性和人生的深切感悟。
“我的画想表现一种温情的、温暖的,甚至有一点点恬静、宁静的美好。而在里面体会平静的忧伤和茫然。”
“我想要创造一种典型的东方女性形象”
如果说,维纳斯、蒙娜丽莎是西方女性形象的典型代表,那么东方女性的典型形象又是什么样子呢?千百年来,在肖像画并不兴盛的中国,没有一个艺术家塑造了出具有永恒审美价值的女性形象。由于社会地位、封建传统意识的束缚,女人的形象在中国的绘画系统中并不显眼。直到西方的油画传入中国,肖像画兴起,女人开始作为人物画的一般对象,得到与男性人
物的同等待遇,女性形象的塑造才正式进入了艺术家们的创作视野。
世界上很多绘画大师都曾经以自己的妻子为模特。杨飞云所表现的妻子形象,恬静典雅,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忧郁。这是他对女性美的一种理解和追求。“她的形象里有一种内在气质上的东西很触动我。”他说着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开始陷入了遐思,“我一直想创造一种东方女性的形象——这个愿望很强烈,在她(妻子)身上有这方面的气质和特征。”
正是妻子身上的这种恬静和美好,才成就了杨飞云人物画中的一些不朽名作:《蓦然》、《唤起记忆的歌》和《瞬间的静止》等都是受到现当代中国油画界广泛认可和赞誉的肖像画名作。
“绘画是中国人对世界的最大贡献”
在人类历史上,中国绘画成熟较早,中国人很早就摆脱了用绘画摹写现实的阶段,而将其作为寄托情志和意象的载体。中华民族将自己的世界观和哲学思想都融入了绘画之中。“绘画是汉民族的长处,它凝结着这个民族的大智慧。一直到今天,书法、国画渗透到民族的血液里。没有任何一个民族能把画画和写字,影响到人的血液根脉里。”
“构筑油画的中国学派,这是中国油画学会追求的最终目标,也是你执掌中国油画院的动力。你作为一个中国油画家,以自己的行动践行这种理念,难吗?请您谈谈对油画中国化的理解。”
面对记者最后的追问,杨飞云若有所思地回答说:“这是一个每个艺术家都很重视的题目,这个问题很有深远意义,我也希望特别是从事中国油画的画家、学生,能够站在这样的高度去完成我们自己应该有的使命。因为每一代人都有自己那代人要做的事情。”
“油画在绘画上是国际语言,中国人在油画上的悟性和学习是最快的。没有一个民族能像中国这样,能把油画的体系,西方美术教育的体系在民族里扎根。”
“亚洲没有一个民族能比中国人画得好。”他满怀自信地说,“中国从事绘画的人和院校,在数量上也是首屈一指的。中国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绘画大国。”
“但是真正能够显现中国学派我觉得先从根源看,一个油画家学西方的东西有一个过程,特别是前几代人在学的过程中和本土融合,学的比较浓,我们一开始学就是学美术史,但是表达的时候是中国的部分,上学的时候从小受中国文化的熏陶,这两个点在深层次上一直在一个中国油画家身上体现,你甚至看到一些老油画大师一边画油画一边画国画。油画真正表现的是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内涵。我个人做得很弱,应该说还在做的过程当中,像齐白石和徐悲鸿先生,他们积累时间那么长,真正到随心所欲发挥的时候是在他60岁的时候。所以我个人应该说非常向往这样的艺术家。”
“我现在还是在前面的积累赶上这样一个时代和荣幸,后面怎么能够走得更远一些,能够走到个人的东西、民族的东西或者是从画面更加纯熟的东西,这是每天都在期待和练习的。”
讲到油画在中国的发展,杨飞云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从他坚定的语气中,不难看出作为一位美术教育家的雄心和责任。“油画在这里如火如荼的发展,比国画都要兴盛,多么年轻,多么有人气,整个民族在绘画上是一定要有成就的!”
杨飞云认为,油画是西画一个品种,但是在中国已经有100年,在本土培养了五代人。虽然油画是西方创造出来的,但是真正已经扎根本土,应该可以称之为中国油画。如今,已经成为我们的一种表达方式,成为我们民族文化绘画艺术里面的很重的一块表达方式。
“现在,油画在很多国家都被丢掉了,而在中国扎了根。油画一定在中国有个发展期,过去的这一百年,只是一个积累和建设时期,即将迎来的是辉煌时期。中国从事油画教学、创作的人很多,有才能的、好的画家太多了。中国人在油画上一定还有一个辉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