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雪

  空气氧气与所有人的生命生存密切攸关，但大多数人却都不具备在自然科学意义上的对空气氧气的理性认知。而更加不幸的是，经济常识与所有人的生活生存密切攸关，大多数人也都不具备在经济学意义上的对经济常识的理性认知。正因如此，美国当代杰出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大师托马斯·索维尔（Thomas Sowell）的这本《诡辩与真相——经济学入门》显得更具阅读价值。

  这本书的特点是神聚形散，说其神聚，是说其有一条清晰的主线，把经济原理、经济现象和经济史实串联起来，通过分析管制与选择、短缺与过剩、激励与约束、盈利与亏损、逆差与顺差以及市场信息、知识、稀缺、剥削等经济（学）世界的关键词，来廓清迷雾辨析是非；说其形散，是说其讨论的是不同的经济原理、经济现象和经济史实，涉及几乎所有关键的经济领域，比如房地产市场、日用零售市场、资本金融证券市场、劳动力市场、风险投资市场和国际贸易等等。

  什么是经济学？答案有N个。一种狡慧的答案是：真正的经济学家所做的事情就是经济学。就这一层意义来说，索维尔借用于英国经济学家莱昂内尔·罗宾斯的有关经济学的定义是对的：经济学就是对于具有多种用途的稀缺资源的利用的研究。索维尔由此还说：经济学并不仅仅是个用于表达观点或抒发情感的话题，它是对你在以特定方式做特定事情时所发生的情况的系统研究。它是一种分析工具，是一种已被证实过的知识体系以及由这些知识所引申出来的一些原理。索维尔还说，生活并不会询问我们需要什么，它给予我们的就是一些选择而已，而经济学则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充分利用这些选择的方法。

  为什么人类世界从来都存在贫富差异？在索维尔看来，这是由于人们对经济世界存在着不同的理解、认知、偏好以及不同的方法论选择。索维尔说：在中央计划型的经济中，出现经常性的失误并没有什么奇怪，真正让人奇怪的是，考虑到为了做出这些计划所需要汇集和掌握的天文数字般的庞大知识量，居然会有人认为只要在某个地方安排一小批人去做就会取得成功。戈尔巴乔夫曾向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提出一个问题：您是怎样保证人们都能得到食物的？撒切尔夫人回答：这都是价格机制的作用。撒切尔夫人在回忆录里写道：戈尔巴乔夫虽然领导着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但其“对经济学几乎一窍不通”。对经济学一窍不通的领导人并非少数，印度前总理尼赫鲁曾义正词严地警告其国内的实业家们：“永远也不要跟我提起利润这个词，这是一个肮脏的词。”

  市场的运行依赖于价格机制，而市场中的经济主体是否能取得成功，则依赖于他们是否拥有知识以及拥有多少知识，索维尔在“商业的兴衰”一章中提出，知识是任何经济体中最稀缺的资源之一，而从知识中获得的洞察力则更加稀缺。在一个基于价格、利润与亏损的经济体中，那些拥有更多知识和洞察力的人就拥有了决定性的优势。在这方面，索维尔举的实例是麦当劳：“通过销售少数几种普通食品到在经济上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麦当劳运用了很多细节性知识、洞见、组织、技术创新与财务上的神来之笔，还有尽心竭力的努力以及不顾一切的牺牲，任何研究过这个特许经营连锁店的人都会为此而感到惊讶。”市场经济通常被认为是货币经济，但其更可以被视为知识经济，因为资金的作用无非是支持了新的洞见、技术和组织方法。在资本主义经济中，资本总是可以得到的，但任何经济体制中的知识和洞见都是稀少而珍贵的。

  如果说经济常识是空气氧气，那么把空气氧气污染搞脏的家伙无非就是两类人，一是手段高明的政治玩家，一是文人书生。这两类人宣传演讲能力特强，善于制造热点话题，长于操控公共意见，且自命不凡，他们大多厌恶生产性劳动，对经济商业缺乏兴趣，却宣称关心别人的利益和幸福。索维尔对这两类人多有抨击，并希望读者对某些媒体、政治家以及其他人所大规模创造出来的冠冕堂皇的词语和失真的短语始终保持怀疑精神。

  不过，索维尔对现实对人性有清醒的认识：“不论经济学在很多问题的理解上有多有用，其都没有媒体中或政治上对于这些问题的更个人化、更戏剧化的描述那么让人获得情感上的满足。枯燥的实证性问题很少能有政治讨伐或道德宣判那么激动人心、回肠荡气。”但是，真正的经济学家的目标、偏好、理想，毕竟还是为了使市场的运转更有效率更显公平，所以索维尔又说：“然而如果我们真的关心他人的福利，而不是追求什么激动人心的感觉或自己在道德上的优越感的话，对于实证性的问题是必须探寻的。也许最重要的区别还在于听上去很好还是实际起作用。前者对于政治或道德宣传的目的来说已经够用了，但对于所有人，尤其是穷人的经济进步却是不够的。对于那些愿意停下来思考的人来说，《诡辩与真相》可以为他们在逻辑含义和实证结果上评价政策和提案提供一些工具。”

  不知索维尔能否实现这一目的，成功地完成其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