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迷雾下的产业触角

  部分小金属品种的价格泡沫开始破灭。这对于市场而言，到底是特例，还是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悲观者认为，如果这是一个顺次向下游传导的链条，那么，目前最为坚挺也最为疯狂的稀土亦不可能独善其身。

  ⊙记者 朱宇琛 ○编辑 王晓华

  1 小金属投机疯狂

  今年的有色金属市场分化明显。在基本金属年后冲高回落、震荡走低之时，受资金面影响小、且被各种利好预期共同作用的小金属板块却集体火热，尽享独立行情。

  仅以今年来的最大涨幅计算，铟锭上涨一度超过70%，海绵锆上涨60%，其他小金属品种的价格也各有不同程度的涨幅。若再将稀土纳入其中，则其他品种的上述涨幅皆成“小巫见大巫”。与深受宏观经济左右的基本金属相比，小金属板块可谓“风景这边独好”。

  但是记者调查发现，此轮延续大半年的小金属行情却正在受到考验。因为部分担负“板块启动”任务的金属品种，在领涨之后，开始领跌。

  首当其冲的即为行情最先启动的锑。

  锑是一种银白色金属，应用于化工、电工和医药等行业，但最主要的用途是阻燃剂。也就是说，它的应用领域相对狭小，需求相对稳定。如果既定的下游生产企业没有明显扩产，锑的实际消费量并不会出现大幅波动。这实际上也正是众多小金属品种的消费市场特征：产量低、总量小、需求稳定。

  但也正因如此，一旦有催化剂吸引投机资金入场，这样小体量的行业就很容易被资金控制。

  追溯起来，锑的行情启动于去年上半年。去年3月，占全国产量60%的锑主产区湖南冷水江市宣布将对涉锑企业进行整顿。按照计划，冷水江的涉锑企业将从原来的近百家急速缩减至9家，绝大部分涉锑企业将被迫停产。

  计划公布后，锑锭立刻出现强烈的供应短缺预期，价格也有如乘上直升机。

  根据长江有色金属网的报价，去年4月，1#锑锭报价即达到6万元/吨，创出历史新高。但这仅仅是个开始。随后，锑的价格曲线以极其陡峭的形态向上攀升，逐步突破每吨7万元、8万元、9万元，“整个市场都在囤积，买不到货”。在到达10万元/吨时，不管是企业、贸易商还是分析人士，都表示价格已经脱离基本面，风险大增，但锑价依然一鼓作气在今年3月底冲至11万/吨的历史最高点。

  “整顿已经不再是价格上涨的最大推手。” 在锑价超过8万元/吨之时，冷水江市经济工作局一位内部人士就如此告诉记者。他明确表示，从厂商到流通领域，都对后期价格的一致看好，并引发集体囤积，才是刺激锑价呈现出“只涨不跌”的真正原因。

  除了看好供需面外，国储也成为看涨的重要理由。虽然国家收储还只是“预期”，但部分厂商已经开始进行了“企业层面的收储”。这更加剧了资源的紧张程度。

  “买几百公斤的锑锭放院子里，睡一觉就涨了。”这成为当时市场的一句玩笑话。价格飙升吸引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持续流入锑现货市场，推波助澜。

  而此时的终端企业在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备货后，变得异常谨慎。高企的价格让他们限于按需采购，导致终端需求“明显不如往年”，成交清淡。但这在当时则被市场忽略，交投寥寥，却不妨碍价格节节攀升。

  据业内透露，锑价上涨速度最疯狂之时，湖南当地某龙头锑业公司甚至曾在内部喊出过16万元/吨的天价。

  2 行情迅速复制

  锑的走势很轻易地就被复制到了其他小金属上。铟、镓、钨、锗、钽，纵观这些小金属品种去年以来的价格曲线，几乎是锑的翻版。部分金属的走势之凌厉更甚于锑。

  在一季度锑价还处于上升通道时，就有贸易商对记者表示，“下一个炒的是铟”。话音未落，铟价开始发力。今年2月中旬到5月中旬，3个月间铟锭价格上涨60%。

  “投资盘炒作实在太盛，几乎无法正常报价。”“上海有色网”的小金属报价负责人向本报表示，从去年底开始，了大量投机资金介入小金属市场。“年前甚至有按吨的量来收购铟的，一次就要3吨、5吨。”当时金属铟报价在4300—4350元/千克，现货市场的正常采购量通常为数十千克。以吨计收购，则意味着一次性介入的炒作资金即过千万，现货市场甚至已经无法在短期内满足其采购量。

  还有更甚者。4月21日，作为国内首家有色金属现货电子交易所，昆明泛亚有色金属交易所将铟锭列为上市交易的两个品种之一。上市后，铟锭经历了连续8个交易日的涨停行情，最高价一度达到761元/手，即7610元/公斤。虽然名曰“现货交易所”，但这一价格已经远超同时期上海现货市场的实际成交价，可见资金的疯狂程度。

  “铟是稀有金属，又有收储预期，市场很看好。很多人说现在还没有超过2006年8000元/千克的历史峰值，突破这一数字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泛亚交易所相关人士与记者谈及铟的暴涨时，信心百倍。

  “稀缺概念”加“收储预期”，成为推动小金属市场呈现壮阔牛市的最大助力。纵观此轮小金属行情，不管是锑、铟，还是镓、钨、锗、钽、锆等等元素，上述两点都是资金在蜂拥而至、轮番炒作中必讲的故事。尽管多数受访的企业承认，产品适用行业范围较小，“需求大幅增加目前还只是预期”；也没有一个企业能够明确得知国家收储政策到底进展到了何种地步，但他们都反复强调，按照所产金属的“稀缺属性”，对照去年来政府对稀土行业的强势介入，其他小金属品种应该有充分理由得到政策的后续认同，“涨价只是时间问题”。

  3 领涨复领跌

  可惜，锑的价格终究没有达到16万元/吨的价格。事实上，作为原先领涨的品种，锑正在领跌。

  在3月底达到11万元/吨之后，锑价开始盘整，继而在4月开始一路掉头向下。与上涨时相似的是，同样是“一日一价”，短短三个月时间内，锑锭逐级跌破10万、9万关口，目前在8万元/吨一线徘徊，产地报价则已经跌至7万元/吨的区间。而且，跌势尚未停止。

  价格松动的第一股力量来自于终端越来越萎缩的需求。我国有近半锑锭用于出口。进入5月，由于持续飙升的高价让终端非常抗拒，加之行业淡季逐步来临，锑的出口开始明显萎缩。

  “与一季度相比，二季度我们氧化锑的销量萎缩了三成左右。”国内最大的锑生产企业之一辰州矿业董秘李中平对本报表示。宏观经济环境的不容乐观，让国内外需求都出现了明显下滑。“出口不好，国内的中小企业因为资金等等方面的原因也不好，下游客户氧化锑接货积极性受到影响。”他说。

  而一位贸易商则对记者说：“4月出口是下降，5、6月简直是惨淡。”

  终端需求的变化让形势开始迅速逆转，高企的锑价让生产企业和贸易商立刻感受到压力。此时的背景是宏观经济政策越收越紧，各个行业都开始出现资金紧张的情况，不少贸易商还面临年中银行票据到期的情况。之前“憋着不出”的投机盘和贸易商首先开始大量清理库存。

  “较早入市的贸易商已经有了很大的利润空间，回吐盘较多。”一位锑锭贸易商对记者说。高价对投机盘的挤出效应明显。由于连续数月无大单成交，贸易商报价节节降低。连续几周，大量相对低价的锑品涌入欧洲市场。虽然鹿特丹仓库即期交易价格仍然较高，但来自中国的货源却在连连下跌。

  然后是库存高企的生产企业加入了抛货队伍。一部分库存相对较多且急需资金周转的小型冶炼厂，被迫不断压价出货。但糟糕的是，由于目前终端企业手中大多囤有足够库存供夏季使用，市场交易依然走弱，出货困难。

  抛压一旦出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形成了下泄趋势。对那些“只是买些货放床底等涨价”的投机客来说，前期没有抛掉的货，现在已经很难出手。但也正是这些人，一度深刻影响了锑的现货市场价格走向。

  4 小金属逐个下跌？

  令人关注的是，锑的下跌并非孤例。与上涨时非常接近的是，它在下跌时同样拥有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

  在4月份锑首先降价后，5月中旬，铟锭和钨精矿也开始掉头向下。截至目前的一个半月内，铟锭下跌近20%，钨精矿也下跌超过10%。

  到6月中旬，金属镓也开始下挫。值得注意的是，镓并非是现货市场发达的小金属品种，主要由上游厂商直供终端用户，价格通常为季度合同价，现货市场的流通量相对较少。镓价格的波动，更反映了实体行业的阴晴。

  供需预期是基础，资金，则是此轮小金属行情的最大推动力。而现在，两者似乎都在让被认为已经偏离基本面的小金属价格逐步失去支撑。在“下游需求疲软”重新作为值得重视的因素被提及后，历经大半年时间被爆炒的部分小金属形成的价格泡沫，是否正在随着资金的抽离而面临逐个破灭危险？上述下跌的小金属品种究竟是特例，还是最先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采访中，市场意见出现了分歧。

  “虽然被统称为‘小金属’，但各个品种间都有其相对独立的供求关系，并不是说简单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华泰联合一位有色金属分析师对记者表示，与基本金属不同，小金属与宏观经济的捆绑没有那么紧密，而更多与其下游子行业的景气度相关，因此，与宏观经济的“联动”效应不会如基本金属那样明显。目前下跌的几个品种，也许的确受到了大环境影响导致景气度下降，但亦有部分金属依然处于高景气度的行业中。它们的需求预期依然良好。

  目前价格仍然保持坚挺的小金属品种有锗、钽和锆。其中，钽和锆都处于历史最高价位，而锗也即将突破纪录，创出新高。他们所处的子行业不尽相同，其中锗的需求被上下游企业共同描述为“清淡”，而钽和锆则被认为“行业景气”。

  但也有一部分市场人士认为，上述下跌情况值得重视，因为这可能标志着“市场力量开始变化”。

  “金属价格不可能脱离宏观经济形势。而在本轮行情中，囤积、资金炒作的力量在深刻影响价格走势。现在对于经济运行的预期并不是很乐观，加之资金压力持续加大，被大量囤积的金属品种必然不能持续高价。”一位不愿具名的市场分析人士表示，如果这是泡沫破裂的开始，最终谁都不能幸免。“包括价格已经疯狂的稀土，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