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看,中国不会大面积出现地方债务问题。中国公共债务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主要与经济运行的结构有关。因此,要降低中国公共债务的风险,不是从数量上着手,因为从数量看,在全球范围内这是可控的,而要从债务质量和结构上着手。这不仅要求中央政府严格监督地方债务,也要求改变地方政府融资渠道过于单一的格局。
⊙陈宁远
华尔街做空中国最近又升级了,从中国概念股上升到暗含中国地方政府信用的地方债。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穆迪7月5日的一份报告称,中国审计署关于银行对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敞口数据可能低估了3.5万亿元人民币,此类贷款的风险日益加大,已对中国国有商业银行构成了威胁。这造成华尔街人士集体看空中国上市的国有商业银行。
穆迪的评价从某种风险预警的角度看的确很客观,不能以“阴谋论”视之。但从目前看,无论如何,中国是不会大面积出现地方债务问题的。中国包括地方债务在内的公共债务的比例,远远没有南欧五国那么大,即使对比美、日两国,无论规模,还是占GDP 比例,也都要小得多。
比如美国国债(不算地方债务)占GDP的比例,2010年为97%,今年铁定超过100%。因为美国国债已经突破了它的法定上限,要维持债务信用,势必要发行更大数额的债券,所以它的国债突破100%是短时间可以看到的。而日本国债的GDP占比近些年一直保持着200%左右的幅度,日本政府本来计划在2010年以后逐步缩小国债规模,但天不遂人意,今年的地震、海啸、核危机逼得日本必须发行更大规模的债券才能维持经济运转。
相比之下,中国的地方债几乎没有风险(国债就更小,基本在10%以下)。据中国央行6月1日发布的《2010中国区域金融运行报告》,截至2010年底,全国共有地方政府融资平台1万余家,平台贷款在人民币各项贷款中占比不超过30%。对照央行此前公布的数据,2010年底,人民币各项贷款47.92万亿元,由此可以推出上限值约为14.4万亿元,只相当于2010年全国GDP的36.2%。 而全部中国公共债务相加的数额,迄今也不到29万亿,而2010年中国的GDP超过了39万亿。这样算下来,中国政府的债务占比不超过70%。
再说,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公共债务偿还的能力和方式也不尽相同。就中国地方政府而言,虽然不能发新债还旧债(按照中国预算法,地方政府财政不能有赤字),但上可以依靠中央政府转移支付,下可以依靠自身财政收入之外的赚钱能力。各地政府手里的经营性资产很多,不仅有利润可观的公司,而且最好的土地矿产资源大部分也集中在政府手里。从这个角度说,中国地方债可能会在一定时间碰上现金流紧张的问题,但从经营能力角度说,偿还却不存在问题。不会像动作明星施瓦辛格担任州长时的美国加州,碰到政府财务危机就告贷无门,没有办法解决现金流难题。
不过,债务根本性危机不存在,不意味中国地方债务没有问题。中国地方债的问题集中在两个方面。
首先,因为举债容易,投资效率不高,这个现象是很普遍的,而这是地方债主要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的本质,也与和中国经济转型有关。因为不仅公共债务有投资效率的问题,即使其他公共资源在政府主导下进入市场也有效率的问题。比如公共商业公司,公共基础设施等等。只要是以公共名义进行的资金活动,无论是福利、还是商业,还是用在行政方向上都存在着效率不高的问题。而这不是约束地方债发行就可以解决的。
其次,中国地方债务对金融体系的影响,尤其是中国国有商业银行的影响,也要一分为二地看。最近一期《新世纪》杂志报道说,今年4月间,云南省公路开发投资有限公司向债权银行发函,称“即日起,只付息不还本”。而该公司在建行、国开行、工行等十几家银行的贷款余额将近千亿元。这看上去当然对商业银行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但事实上中国商业银行利润来源主要依赖公司信贷(占比80%,只要看看五大国有上市银行的报表就清楚),而对商业银行来说,公司信贷资产的形成,以这种大规模基础设施投资的成本最低,尽管风险相应加大。不过这部分风险的控制,对中国商业银行的经营来说不是没有历史经验的。如今中国商业银行有着全球最高比例的风险拨备,和要求最严的资本金充足率。这都拜中国国有商业银行的利润来自公共债务信贷、公共投资信贷的传统所赐。1997年前后,中国启动了国有银行改革,纠正了当初只知道公共信贷有利润,而不知道风险也很大的弊端。
可以这么说,尽管中国公共债务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这些问题不是财务问题,更非即将引起导致金融动荡的财务危机,而主要与中国经济运行的结构有关。所以,要降低中国公共债务的风险,不是从公共债的数量上着手——因为从目前的数量看,在全球范围内这是可控的,而要从债务的质量和结构上着手。这不仅要求中央政府严格管理监督地方债务,也要求改变地方政府融资渠道过于单一的格局。
就如同处理好现金流是衡量企业是否有未来发展空间的重要估值一样,公共债务的偿还,也是国家可持续发展能力的一部分。而这需要从源头上做足工作。比如,预算法里对地方政府不允许有赤字的规定是否已不适应现实了?再如,地方政府依赖公共设施的巨大投资举债,或者主动举债投资公共设施建设,这里有利益驱动的原因,是否与我们现行的行政考核机制有关?最后,地方政府举债之中行政职能和商业行为过于紧密,是否说明公共债务形成的市场化不够?
总之,中国地方债是否有风险,是自身经营管理债务的问题。君不见,在前不久遭遇卖空的中国概念股中,那些被错杀的好公司股票,如今不在强劲反弹么?有报道说,追踪中国概念股的美股中概30指数,上周涨幅达到了惊人的15.3%。这应该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作者系独立财经观察人士,知名财经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