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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的失业率,再次证明美国就业市场几乎陷入停滞,奥巴马力挺劳动经济学家克鲁格执掌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帅印,表明美国经济政策的重心开始向刺激就业转移。不过,与金融危机之初的严峻形势相比,这次政策大考面临的挑战更加复杂,更加漫长。
据汉密尔顿项目预测,美国将面临大约2100万个岗位的“就业缺口”——这是使经济恢复到衰退前的就业水平并吸收每月新增12.5万个劳动力所需的就业岗位。按当前的就业增长速度,这个缺口可能再过十年也无法填补。
美国失业率为何居高不下?直接原因是美国私人投资迟迟不能启动,而这又是因为资本支出、金融信贷、房地产投资三大周期难以启动。先说资本支出周期(由利润驱动导致投资扩张所带来的经济周期,也称之为朱格拉周期),这是平均持续时间在10年左右的经济周期。美国自2001年四季度开始的最近一轮周期,走完至少要到明年底。投资周期的显著观察指标是设备投资,在2008年和2009年,美国投资萎缩严重地影响了经济增长,按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测算, 那两年国内投资对实际GDP增长的贡献分别是负1.53个百分点和负3.24个百分点。由于短期内缺乏新兴技术和产业变革来提振资本回报率,进入新的固定资产投资周期还为时尚早,这样美国在没有大规模私人投资的情况下,私人部门的就业就表现为大幅萎缩,就业增长几乎陷入停滞。
再说金融信贷周期的收缩。金融危机重创了美国金融机构,在去杠杆化和重建资产负债表的背景下,企业很难从金融机构那里获得充分的资金支持。由于美国商业银行系统不得不降低风险资产在资产组合中的比重,都希望保有更多的现金资产,美国商业银行现金在全部资产中的占比从历史平均的3.2%上升到10%左右。美国消费信贷、工商业贷款、不动产抵押贷款增速却均处于历史低位,货币乘数大幅减小并未让基础货币的增长转化为M2的增长,真正流入到实体经济中去,从而创造出收入和利润增长的良性循环,进而带动就业增长。
至于房地产投资周期则可能更加困难。根据OECD的监测,美国房地产周期大约是18.3年。从1995年房地产底部到2006年房地产泡沫破灭,美国房地产周期经历了12年。据美联储的全面资金流动报告,住宅价格全美范围之内暴跌30%,住房泡沫破灭造成的损失达到7.38万亿美元。如按平均周期长度计算,美国房地产衰退至少要持续到2012年甚至更长。
然而,从更深层次讲,美国当前面临的不仅是周期性失业,更是多年来实体经济“转移”导致“去工业化”所带来的结构性失业。本世纪初至2007年12月大衰退开始时,美国企业为优化利用全球资源和提高竞争力,加速了产业外移和服务外包的步伐。由于缺乏足够规模的新兴产业来吸收那些被消减下来的美国工人,开始出现结构性失业。本世纪以来,美国劳动力规模净扩张1300多万,而就业人数净流失100万。特别是伴随第二、三产业结构的演变,美国就业结构及其劳动力的配置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三十年间,美国就业人数增长最快的行业包括,金融保险地产、商业服务、信息服务、医疗教育等均属服务业,而随着第二产业占GDP的比重由30%以上下降到20%左右,制造业就业人数一直处于下降通道。制造业所需的非技能劳动力越来越少,对高技能工人的需求越来越大,技能缺口也进一步推高了失业率。
高失业率背后也凸显出资本与劳动不容易调和的矛盾。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至80年代初,美国工业部门生产利用率平均水平为83%左右,而在此后的近30年间,这一指标平均值下降到80%以下,2000年以来平均值只有77.6%,是二战以来最低的10年,而今年以来,美国产能利用率保持在76.7%左右,这个数据的经济解释意义,就是美国实际产出与潜在产出缺口依然较大,整体产能扩张几乎停滞,在没有企业扩大设备和产能投资的情况下,失业率怎么可能大幅下降呢?
在经济衰退和复苏阶段总需求不足的情况下,企业为了维持利润增长,更可能依赖减少劳工成本,提高劳动效率的方式增加单位劳动投入的产出。数据显示,去年美国非农业部门劳动生产率提高了3.6%,而同期失业率却攀升至9.4%的高位。此外,工资报酬也与企业利润有此消彼长的趋势,企业劳动投入减少,生产率提高却使得企业利润在GDP下降时逆势增长,而工薪报酬在GDP占比却有所下降,“强资本,弱劳动”的现象愈发突出。
由此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其一,美国高失业率不仅仅是周期性问题,更是结构性问题;其二,高失业率根本要解决的是需求问题而非货币刺激;其三,给高失业率开药方要靠企业而不是靠政府,求解美国就业困局的路径也许不仅在于调整薪金,延长工资税扣减、促进就业开支等短期计划,而在于更深层次的经济与社会改革方案。
(作者系国家信息中心预测部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