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元本位”的国际货币体制下，在美元发行不受约束的大环境中，征收托宾税，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加强国际社会的金融监管体制，制定更多有效的监管新规则，对遏制过度投机行为毕竟是非常必要和迫切的。对此,中国必须给予高度重视，做好充分准备，拿出改革方案。

  左晓蕾

  在当下金融监管机制改革的相关议题中，有三个方面特别值得关注：征收金融交易税（托宾税）的提案，人民币国际化的途径，捍卫欧元全面解决欧债危机的相关新的金融财政政策和制度性变革。笔者认为，如果这三个问题成为今年G20峰会的议题，不管是否达成一致意见，中国都必须给予高度重视，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拿出各项改革的方案，推动产生和建设更公平更合理的新的规则。因为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球金融规则的改变，将对未来国际金融秩序产生深刻影响。

  笔者今天着重提出一些对征收托宾税必要性和合理性以及由此带来的相关实施问题的基本思考。

  征收托宾税（金融资本税）的前提是承认国际金融市场机制失灵。因为“托宾税”属于资本管制行为，是在干预资本的流动和频繁的投机活动。如果征收“托宾税”成为新规则，就是对华盛顿共识的核心——所谓“金融自由化”的否定。对目前国际金融市场的过度投机行为约束，使金融行为回归金融市场理论的基本原则，是对被破坏了的经济和金融学的基本理论的修复，防止违反经济学和金融学基本原则的过度行为制造新的危机。

  征收托宾税是遏制金融资本全球泛滥的手段。事实上，直接投资资本的自由流动能够使流入国和流出国的福利都得到提升，是得到国际贸易理论和实践的充分证明的。但投机性极强的金融资本的自由流动，是否带来全球的多赢，没有得到理论证明。而实践中，金融资本的投机行为屡屡成为危机始作俑者。征收托宾税，正是对金融资本过度投机行为的合理干预。

  征收托宾税，对避免因外汇过度投机造成全球汇率大幅波动的风险有正面作用。 据国际清算银行报道，外汇市场“日”交易量达到4万亿美元，是2010年全球“年”贸易总额的七分之一，全年外汇交易总量可能超过全球贸易支付需求20－30倍，外汇交易完全脱离贸易供求决定的市场规模，演变成规模巨大的货币赚钱投机套利，破坏了正常的汇率形成机制和货币流动规律，成为全球金融不稳定的重要部分。为遏制过度外汇投机交易，征收托宾税是非常必要的。

  征收托宾税，还有利于改变金融资本大规模流入商品市场，违反经济学基本原则扭曲商品价格的现状，避免大宗商品价格大起大落频繁引发全球经济危机。根据经济学基本原理，商品的均衡价格应由市场供求关系决定。市场供求，比如石油供求，当然不是以赚钱为目标的投机需求。投机资本既无对石油的任何需求, 也不需要石油供给，当商品市场变成赚钱需求而不是实际需求为主的市场以后，商品由 “供求”关系决定的看不见的手引导的市场定价基础就被破坏了。而且投机资本没有效用最大满足度的约束，“赚钱效用”是无限膨胀的，所以投机资本有在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时把价格推得更高，而在下跌时会把价格打得更低的强烈动机。2008年油价最高被预期涨至200美元，最低时被预期降至20美元。没有效用最大化约束，不以供求关系为基础，大宗商品价格的市场机制完全失灵。充斥投机资本的大宗商品市场不可能产生“均衡价格”。金融资本的投机行为，从理论和实际上破坏了油价以商品使用效用的最大满足度调整市场供求平衡为基础的“均衡价格”的形成机制。征收托宾税，限制金融资本在大宗商品市场上的大规模投机，有利于防止大宗商品价格的大起大落成为全球经济的最不稳定因素之一。

  欧美各国大规模发行国债，引发美债危机和欧债危机,加大世界经济二次探底的风险，实际上也是违反了财政透支必须是在经济能良性循环的情况下，依靠财政收入增长平衡之前的财政透支并推动经济进一步增长的基本原则，遂陷入了不仅是发新债还旧债，而且发更多的新债维持福利体制和政府运作的恶性循环。这种滥发债务的财政扩张行为，也应被征收托宾税。

  要恢复国际金融市场的正常秩序，扭转国际金融市场的巨大失灵，征收“托宾税”的干预是一个可行的针对性较强的措施。

  不过，征收托宾税，在制度设计上还有几个技术细节需要探讨。

  比如，应该全球一起收，否则不收税的市场和国家将面对巨大资本流入的压力。应该双向收。因为投机行为是双向的，所以，只要有交易发生就该收税，不论买方还是卖方。税收要作为金融危机的援救基金使用。国际金融交易中心在纽约、伦敦等地，按照交易量征税，这些地方可能是交易税最大的收取地方。但不能把各地的征税作为各国的财政收入，可以提取合理税收管理费用，但主要部分应按照承担金融危机责任的初始目的，过度投机行为须为可能造成的风险和危机买单，而不能制造危机后完全由国际社会出资拯救。

  还有，各国央行对外汇储备的正常管理行为应免税。比如中国持有的超万亿美元美国国债，四分之一外汇储备持有欧元区各国国债。这些国债的交易行为不是投机行为，是从流动性、安全性的一般外汇储备管理理念出发的理性行为。与同是以债券交易为主的长期投资资本的债券交易有本质的不同。而且各国央行的交易行为也非常透明，当前持续购买欧美国债还具有拯救欧美债务危机的重要作用。如果央行除国债投资以外参与投机性的市场交易，这一部分则应在课税之列。

  另外，征税范围要包括大宗商品市场、农产品市场。

  必须强调的是，在“美元本位”的国际货币体制下，在美元发行不受约束的大环境中，征收托宾税，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美国堪萨斯城储备银行行长托马斯·霍尼格就认为，银行机构应回归中介业务，应坚决实施沃尔克法则限制银行业机构从事自营交易和参与对冲基金及私人股权基金，并强化其影响。他认为这才是根本防范风险之举措。但是，在当前环境下，加强国际社会的金融监管体制，制定更多有效的监管新规则，对遏制过度投机行为毕竟是非常必要和迫切的。

  （作者系银河证券首席总裁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