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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度障碍需攻坚 全球人民币中心建设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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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度障碍需攻坚 全球人民币中心建设正当时
    2012-02-06       来源:上海证券报      

      1月30日,国家发改委对外发布《“十二五”时期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规划》,提出“力争到2015年基本确立上海的全球性人民币产品创新、交易、定价和清算中心地位”。业界认为,这实际上把上海的国际金融中心建成时间由2020年提前到了2015年。

      《规划》明确:到2015年,上海金融市场(不含外汇市场)交易额达到1000万亿元人民币左右、主要金融市场规模保持或进入世界同类市场前列。对比数据显示,2010年上海金融市场交易总额为386.2万亿元。诚然,上海的金融市场建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在国际金融中心建设路径的问题上,业界一直存在分歧。要将上海建成全球性人民币中心,是否要先实现资本项目开放?两者之间,是先后、是因果还是共同推进?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针对上述问题,本期圆桌邀请业内专家共同探讨,其中有参与规划编制的权威人士。

      ⊙记者 周鹏峰 颜剑 ⊙编辑 邹靓

      嘉宾:

      交通银行金融研究中心副总经理 周昆平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综合研究室主任 陈道富

      中国社科院金融政策研究中心主任 何海峰

      进展显著但差距不小

      上海证券报:《“十二五”时期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规划》明确提出,“力争到2015年基本确立上海的全球性人民币产品创新、交易、定价和清算中心地位”。您认为,上海在哪些方面已取得相应进展,距离上述目标要求还有多远?

      

      何海峰:作为国家战略安排,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远期目标是成为与我国经济实力以及人民币国际地位相适应的国际金融中心——这是2009年时提出的2020年目标,其基本的想法是通过10年左右时间的改革与建设让上海达到或接近世界一流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并发挥相应的影响力。

      这次由国家发改委正式发布的《“十二五”时期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规划》,提出2015年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目标——即成为全球性人民币产品创新、交易、定价和清算中心,它是一个明确具体的阶段性目标,其重要特征是人民币金融产品的国际中心地位,这是基于一段时间来国际国内经济金融发展变化,以及相应的国际金融结构、货币体系调整的背景下,以人民币“走出去”或者国际化作为当前迫切需要同时也是务实可行的核心着眼点,为2020年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最终目标”设定一个“中间目标”或者“操作性目标”。

      从过去五年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成绩来看,我们已经在金融市场体系、金融机构体系以及相应产品业务、金融对外开放和金融发展环境等方面取得了较显著的进展,具体数据方面与2005年相比都非常可喜,也引起了国际上的重视。

      但是,冷静下来观察,我们至少还需要在三个方面继续努力。第一,中国金融体系结构及上海金融中心在中国金融体系中的地位,这涉及中国居民金融资产结构、非金融企业的融资结构、金融部门的结构以及上海在中国金融中的现实状况。

      第二,中国与上海金融市场发展的国际对比。横向深入对比下来,我国股票市场虽规模可观,但缺乏合理的多层次;无论规模、结构、品种,我国债券市场与国际相比落后更多;至于衍生品市场,我国尚处于商品衍生品阶段,金融衍生品匮乏。这些一般性问题在上海金融中心均有不同程度的体现,而且,上海在金融市场管理机构、金融市场参与机构的集聚方面也存在着特殊性和地域性的问题,例如,银行间的货币和债券市场方面——这是中国场外市场的实质主体,上海金融中心在现有体系框架内还存在不少体制机制问题。

      第三,中国金融开放与上海金融中心国际化。由于我国对资本项目的严格管制和较低的金融开放度,上海金融中心尚无法成为严格意义的“国际”金融中心,因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基本功能是在国际区域或全球范围内实现资金的集聚和配置功能。

      周昆平:应该说,自2009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推进上海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的意见》以来,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进展显著。总体而言,目前上海新的金融产品不断涌现、新的金融产业形态不断萌生,市场规模不断扩大,资源配置能力也在不断提升。

      金融中心的功能主要有交易规则制定、资源配置、信息集散、金融产品定价、金融创新和风险管理,简言之就是金融活动和金融交易较任何其他地方效率更高、交易成本更低的地方。从这个角度看,上海距离国际金融中心要求还有较大距离。当今国际金融中心格局已逐步向多元化方向发展,且高层级与低层级国际金融中心之间差距有所扩大,目前处于第一层级的是纽约、伦敦和香港等城市;第二层级的是法兰克福、苏黎世和新加坡等;第三层级的是东京、多伦多、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卢森堡、巴黎等;上海应该属于第四层级,即初级层次。尽管上海近年来经历了高速的发展,进展显著,但离真正意义上的国际金融中心还有距离。

      从基本条件来说,资本项目不开放以及利率没有市场化,导致资源配置产生一定的扭曲,交易成本偏高;从宏观经济层面看,上海的经济总量及人均GDP都与世界成功的国际金融中心有很大的差距,与香港和新加坡也存在不小的差距,目前上海人均GDP大概只有香港和新加坡的三分之一左右。就收入水平而言,上海与香港、新加坡至少还有10-15年的差距。

      第三产业占GDP的比例也远低于这些城市;从产业结构看,存在不均衡的状况,尽管证券交易量已位居世界前列,但银行业存贷款量占全国贷款的比重还比较低,保险市场更小,保险的深度和密度都还有巨大的差距;从市场的交易量看,外汇交易量还比较小。金融创新不活跃,实质性的金融产品创新数量少,金融衍生品交易更是凤毛麟角,与其他国际金融中心还有很大的差距。在法制建设、信息及时性和透明度方面还存在不小的差距。

      陈道富:《规划》对2015年的目标分别从总目标、具体目标和主要数量指标进行了描述,并从金融市场体系、金融机构体系、金融对外开放和金融发展环境等方面,对上海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取得的进展进行了很好的概括,也从金融市场功能、机构的国际竞争力、国际化程度和环境建设等方面,对差距和不足进行了概括。

      上海国际金融中心是我国经济金融发展和改革开放的必然结果,其取得的成就和不足,也是这些年我国经济金融发展和改革开放的成就和不足。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建设,需要放在国际经济金融发展变化的大格局中,从我国的经济金融战略出发,结合上海的特点进行。

      障碍都在制度与体制

      上海证券报:要实现上述目标,需要哪些制度上的推进和现实基础?要在2015年实现上述目标的难度有多大?

      

      周昆平: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目前还有许多障碍,除资本项目没有开放外,人力资源利用状况也有待进一步改善。从成功的国际金融中心看,是否拥有一大批优秀的专业人才,是一个国际金融中心能否建成,并获得较强竞争优势的关键条件之一。目前上海金融从业人员超过15万人,占上海户籍人口的比例不足1%。而在纽约、伦敦等国际金融中心城市,这一比例达到20%左右。上海金融从业人员结构也不均衡,主要集中在银行业,银行业集中了60%人员,13%分布于证券业,10%分布在保险业。从人才质量来看,上海金融人才国际化水平相对滞后,国际金融高级经营管理人才尤其缺乏,能够通晓国际金融、外语、法律、电子商务及WTO游戏规则的复合型人才更是凤毛麟角。

      其次,法治环境还有较大差距。法治环境对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金融中心健康发展的保障,而在国际上历次的法律环境评比中,上海都落后于新加坡、日本和香港。

      第三,税收制度的制约。目前我国内地金融企业的税赋水平与香港、新加坡这些国际金融中心相比明显偏高。在个税方面,上海的个人税收负担水平也要高于香港和新加坡。国际经验表明,税赋水平的高低往往成为决定金融中心发展的最重要因素之一,税赋水平高将制约上海金融机构积聚和金融人才的引进,而金融机构是金融中心发展的基础。

      当然,这些问题的改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三年的时间要完全改善这些状况存在不小的难度。但只要坚持改革,一定会产生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

      陈道富:国际金融中心的建设,需要一国金融体系的高度市场化、全球化,同时也需要形成与此相一致的金融管理体系。国际金融中心是一国经济和金融发展的必然结果,其形成对一国经济和金融的发展又有促进作用。但金融的发展和开放,毕竟并不是以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为最核心目标,其最终目标仍是促进经济的发展,金融系统的稳定和效率。

      从目前各个部委公布的改革目标来看,完成2015年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目标是有一定制度和政策保障的。但在这些努力中,真正可以由上海左右的因素并不多,并且未来几年国际金融市场的不稳定和不确定性较大,这些都将影响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

      何海峰:围绕2015年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人民币产品中心的目标,《规划》提出了4项具体指标和6项具体任务,这些指标和任务在技术可行性层面都没有问题,但要保证其实现涉及两个更深层次的体制性问题。

      第一,行政主导背景下的多头金融管理体制。在国内方面,其最大、甚至是唯一的制约因素就是我国目前行政主导的多头金融管理体制。这样的体制不仅将严重阻碍上述规划指标的实现,而且还会在我国金融体系逐步开放的进程中造成系统性风险的迅速累积,从而制约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国际化步伐。第二,资本项目开放的进度。

      资本项目开放是关键

      上海证券报:在如何将上海建设成为全球性人民币中心的问题上,业内意见并不统一。有观点认为,只有加快资本项目开放,才能真正构建全球性的人民币中心,促进人民币国际化;同时也有观点予以反对。您如何看待资本项目开放与建设人民币金融中心的关系?

      

      陈道富:资本项目开放与上海的人民币金融中心是相互促进的,是在循环中实现共同推进,而不是简单的条件和结果的问题。资本账户完全不开放,国内的人民币中心也就是全球的人民币中心。只有人民币实现跨境流通,形成人民币的离岸中心,才存在本国的人民币中心和境外的人民币中心的竞争关系。制度、政策和基础设施只有在竞争和运用中才能逐步完善。

      当然资本项目开放也不是简单的开放和不开放的问题,而是存在大量项目不同程度开放的问题。人民币中心建设也有程度的不同。我国现在资本项目的大部分项目已实现开放,因此已具备一定程度上实现全球人民币中心的条件。

      当前,资本项目的开放确实构成了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的瓶颈,但导致资本项目开放推进缓慢的国内金融发展和改革却是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国综合国力的提高和国际影响力的增强,制度和政策环境以及金融基础设施的完善,都是重要的影响因素,是更需要我国认真面对并沉下心来努力改善的方面。

      何海峰:资本项目开放的进度是决定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国际化程度的关键,同时,由于境外融资主体、投资主体参与境内金融市场的程度取决于资本项目开放的进度,因此,这也会对境内金融市场的规模、品种、交易活跃程度产生重要影响。我国资本项目的管制主要表现在对证券投资项目的管制上,而证券投资项目是否开放是影响境外主体参与境内市场的关键,因此,开放证券投资项目的进度就决定了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国际化程度。

      根据我们的研究,从全球各国“证券投资”项目可兑换的过程看,平均过渡期年限为8年。其中,欧洲国家“证券投资”项目可兑换的过程较短,平均为3.5年;拉美国家“证券投资”项目开放的过程也较短,平均为6年。而亚洲各个国家或地区的“证券投资”项目开放的过程相对很长,尤其是日本和韩国前后经过了19年的过渡期才最终完成这一制度变革过程。我们认为,人民币国际化是决定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国际化程度的关键,但是人民币国际化还有一个更根本性的前提,就是人民币利率市场化,这往往被忽视了。

      周昆平:资本的自由流动状况是衡量国际化程度的一个重要因素。2009年国务院颁布的《关于推进上海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的意见》明确指出:“到2020年,基本建成与我国经济实力以及人民币国际地位相适应的国际金融中心”,也就是说,人民币的国际化程度越高,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国际化程度也越高,这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的。如果资本项目仍然不开放,人民币不能自由兑换,那上海充其量还是国内金融中心,而不是国际金融中心。

      一般来说,成熟的国际金融中心应该是资本可自由流动、货币可自由兑换的中心。否则,金融活动和金融交易就无法实现跨国化,金融辐射功能就有很大的局限性。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人民币成为自由兑换货币之后,上海才有可能真正与新加坡、香港一争高下;而当人民币成为具有国际清算、国际借贷和国际储备等功能的国际货币之后,上海形成重要的国际金融中心才有可靠的基础。

      沪港错位共谋发展

      上海证券报:上海建设人民币产品中心的目标确立,会对香港带来多大冲击?将来双方应如何实现差异化竞争与有效共赢?

      

      何海峰:可以乐观地看,上海人民币产品中心在“十二五”期间不会对香港带来较大冲击。姑且不说其他方面,在金融发展环境上,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与香港相比,至少还需要从法治环境、信用环境、监管环境和商务环境等4大方面向香港学习。即使存在后发优势,这些方面的改进与完善也需要时日。一个比较现实的前景是,在2020年之前,双方应该是良性互动、差异发展,因为粤港澳一体化实际上把香港特区更加紧密地融入了中国经济,如果单就人民币中心来说,一段时间内在岸和离岸市场完全可以实现协调发展。

      周昆平:上海人民币产品中心目标的确立,应该不会对香港带来实质性的冲击。从实际情况看,香港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无可替代。与上海相比,香港的核心优势主要体现在:一,香港具有规模庞大、功能完善的多层次市场体系,资本市场高度国际化;二,香港金融基础设施比较完备,金融产品丰富、金融创新活跃;三,香港监管机制高度市场化和国际化;四,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地位基本确立,并已取得巨大进展。香港具有开放条件下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制,是当今世界经济中最为活跃、最具竞争力的自由经济体之一。香港在人力、法律、会计等方面都已全面实现了与国际接轨,便于为来自全球的投资者提供全方位的服务。香港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第一层级的国际金融中心。

      尽管上海建成国际金融中心有着巨大潜力,但从竞争角度看,上海要赶超香港并非易事,上海离国际金融中心还很远。从现实条件来看,上海由于受资本市场环境、人民币尚未实现自由兑换以及法制和监督体系还不健全等诸多因素的制约,短时间内还难以建成真正意义上的国际金融中心。

      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和上海金融中心的功能不尽相同。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是连接国际金融市场和内地金融市场的桥梁,而上海金融市场目前的功能还是为实体经济服务。简言之,一个对外,一个对内,这样可以优势互补,相得益彰,沪港金融业只有通过合作才能拓展业务领域,做大各自市场规模,丰富金融产品,吸引力更多的投资资金,凸显金融市场的财富效应;其次,人民币国际化离不开在岸市场和离岸市场的合作,两地在人民币跨境结算,包括人民币离岸中心建设方面可以合作,通过合作进一步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其三,沪港交易所可以开展合作,进一步推动内地企业在香港上市和发行债券,做大香港的资本市场,同时以香港市场为基础逐步开放上海股票市场、债券市场,提升上海金融市场的国际化程度;其四,上海在金融金融监管、法制建设、信用体系建设、金融创新、人才培养方面应该向香港学习,以尽快提升上海金融中心的软实力。

      陈道富:上海人民币产品中心的确立,对香港而言机遇大于挑战。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建设,一是为内地居民提供内地无法或不能完全满足的金融服务,二是为国际投资者提供中国内地或内地概念的金融产品,三是借助人民币的吸引力,实现第三方国家之间的交易。不论是资本项目的开放,还是内地人民币产品的丰富,都将有助于香港离岸人民币中心的发展。

      人民币的国际化,需要在岸国际金融中心和离岸中心相互配合。上海应成为在岸人民币中心,高度依托于内地的经济金融发展。香港则定位于离岸人民币中心,借助香港高度的自由化和国际化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