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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我说:“‘大我’是我的真名。什么是‘大我’?‘大我’就是我的一种状态,是包含了全人类的‘我’,先‘大我’而‘小我’,‘小我’不死‘大我’不生。”
从北京到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张大我二十余年旅居生涯为他带来的不仅是广阔的生存空间,也为他一直以来的书法艺术探索开辟了无限的创作空间。
⊙记者 唐子韬
如今,年近古稀的张大我每年有一半的时间租住在北京北苑的一处居民楼里。他说,这是他从父亲那继承的习惯,不愿意置房产,来去自由,没有牵绊。
“莫名”的水墨
张大我说,汉字是中国文化的精髓,中国艺术文化史的核心是书法史。而他这样的艺术家就肩负着一个变革书法艺术表现的神圣使命。
张大我认为,中国的现代书法,不可能从一个“维新”的传统中诞生,而是要脱胎换骨,重新认识和梳理。他的书法现代之路,所展示的不同时期的作品,就是一个参照。书法为资源的抽象绘画,便是中国的书写性抽象艺术的主要形式。
在张大我看来,书法已成为瞬间挥就的水墨画。“我的水墨画,是在笔墨与宣纸的触摸中,寻找的一种莫名。”他说。
张大我称自己的水墨画是“废纸三千”之
后的“妙手偶得”。正是这种偶然得之的妙墨,成就了水墨的抽象性。有人让他解释他的作品,张大我引用爱伦堡欣赏毕加索的作品时所说过的话:“画可以看,不可以说。”
书写抽象绘画,对他来说是“试图挥运晨曦前的空灵,试图播洒朦胧中的山响”。而对于画面的效果,他称之为“情致的含混,意趣的模糊”。
他所探求的水墨抽象,是他寻找的一种“莫名”,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受。而这也与他对传统笔墨的陶醉息息相关。他说:“中国传统书法的现代演绎,是我最近20多年来艺术探索的主攻课题。”
在张大我看来,书法艺术的现代变革,是一项值得他这一代艺术家“从根本上改变以往的‘奴婢人格’,确立‘不肖子孙’新形象的神圣工作。”
正是在这样的精神鼓舞下,张大我对中国的现代书法的深度研究,在剖析传统书法的辉
煌璀璨之中,确立了向现代和前卫的转型,确立了张扬人性的自由与崇尚自然的新秩序。而这却与魏晋以来,中国的文人传统精神不谋而合。
“大我妙墨”
张大我说,中国文字最大的特点是,一字包含万象,极其丰富。“一字,是诗、是歌、是雕塑、是散文。”正因为如此,汉字可以“掰开、揉碎之后,立体地呈现”。
由于家学影响,张大我从儿时启蒙,第一次接触毛锥,至今已有60余载。描红、临摹、读帖、背临、意临、创作……他的书写始终被限定在一个十分理性的思维方式之中。而自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至今,“大我妙墨”的创作,确立了他从“源自书法”到“逃离书法”之后的一种全新思维方式。
“大我妙墨”是一种“以非理性方式追寻理性定位”的挥运过程,是从有形到无形的演绎过程中,产生的意象。作品的画面,大多是线性的抽象。
“一支一米多长的笔杆,饱蘸着浓墨和颜料(30多到40厘米的超长锋毫),在不同的背景音乐的播放之中,随着乐曲的旋律变幻,如一个独行者,在偌大的纸面上挥运着,挥运着……从焦墨到色彩,从纯青(黑色)到银白……在可视、可见和无视、无见中变幻着。我在寻找着一种新的创作方式,也在探索着一种‘光的抽象’。当然,更想去揭示一种原创的精神!谈何容易……”这是张大我对一次创作的记录。
这样的创作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接近20世纪下半期以来西方的“行动画派”(Action Painting)的创作方式。这一画派的代表美国人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是以一系列即兴的行动完成作品创作。在事先没有草图的巨大画布上,艺术家将颜料桶里的颜料混合物滴洒在巨大的画布上。凭着直觉和经验不停地在画布中走动作画,留下充满活力的色彩痕迹。
“这不仅仅是视觉,其实是有一种气息在传达。在创作过程中,常常是在‘水满自溢’的时候,
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张大我说,“这一挥而就的意象,是在挥洒的过程中,自我内心的一种宣泄。”
有形至无形
当代书法的一大特点是,汉字的表现性书写——带来的结果是汉字的“变形”和笔墨规矩的探索、突破和创新。张大我便是在当代中国书法的复兴之路上的一位勇猛前行者。
在很多人看来,书法艺术与当代艺术形式的结合一直是个悖论:一方面不可避免地需要保持传统笔墨的技巧,把持书法之为书法的本质;而另一方面,需要彻底放弃传统形式的囿隅,而又试图给予汉字最大的自由度,甚至突破字形。
在许多几乎看不到中国传统汉字迹象的现代书法作品中,唯一保持的是书写这种行为,或者是传统水墨创作的空间排列与时间序列。当代书法家、书法理论家成浦云认为,中国汉字的形态学已经被开发成“抽象视觉创造”的产物。
在张大我的作品中,象形结构在复杂的多层图像中产生效果,形成了一个优雅、动感、墨色浓淡变化的整体平面。他的线条点画书法从中国汉字的时空约束中完全解放出来。富有韵律感的曲线墨迹,放任毛笔在纸面跳出视觉芭蕾,使作品空间充满积极的力量。是书法还是绘画?这样的分门别类疑问,似乎已经丧失了意义。
当代书法艺术的实践作为真正“活着的传统”正在复兴,书法艺术与今天的人们仍然可以交流对话,并表达着当代人的意识和感受力。
自然生大美
“游丝线跟书法靠得更近。”这是张大我对于书法的一个判断。作为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中的“游丝线”是笔墨表现的精华之一。张大我不仅在自己的水墨艺术,还在摄影中传达着他对线条的迷恋。
线条对于张大我来说无所不在,大到山川河流,小到树木花草,自然造化成的线条被他用照片固定下来,形成一幅幅抽象作品。他用相机在自然中寻找着类似书法线条的抽象美。
与一些艺术家不同,张大我这样做,并非要在自然中寻找创作的灵感。而是相反,他是将自己的创作灵感和思路,用之于探寻自然之中同样存在的“大美”景象。这个景象既是被艺术家主观意识所发现的“人化自然”。
在他的创作发现中,似乎悟明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亘古理论。这在自然的造化中早已成形,又在艺术家的心中激荡出层层涟漪,进而付诸笔和纸的摩擦触摸中。
张大我告诉我,他经常漫步在塔斯马尼亚海滩。常常被一些退潮时沙滩上留下的痕迹所吸引。这些痕迹、线条,在他看来,是自然的艺术杰作,是与抽象性的表现相通的。他认为,人类的艺术是从自然中参照得来的,人在呼吸吐纳自然的精华时,又将艺术的思维投放于自然当中,陶醉在“物我两忘”的情境中,与大自然有机地融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