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伟一

  应对欧洲危机需要钱，穷国要吃大户，首先是吃德国这个大户。截至二十国集团（G20）第七次峰会在墨西哥洛斯卡沃斯召开，为了舒缓欧债危机，德国已拿出了6710亿美元。柏林独木难支，叫苦不迭。欧元区不得已向全世界求救。

  欧元区的呼救有了回应。金砖五国在G20墨西哥峰会上表示，共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增资750亿美元，其中中国增资430亿美元，俄罗斯、印度和巴西各增资100亿美元，南非增资20亿美元。IMF转手会将钱贷给欧元区。对于金砖国家来说，这样转手可以多一层安全系数，欧元区真要是还不上欠款，那也是IMF的股东一同摊薄其股权，欧美各国也跑不掉，毕竟这些国家还是IMF的大股东。转一个弯，有什么要求还可以通过IMF向欧元区传话。欧元区国家虽然如今深陷困局，却依然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很难听得进不同意见。本届G20峰会开幕之初，欧盟轮值主席便气势汹汹地表示，“欧洲国家来开峰会，并不是来听教训的”。

  欧盟主席调门很高，无奈欧元区的金融监管漏洞太多，欧债窟窿到底有多大，欧洲国家自己也说不清楚。2011年7月，欧元区主要银行压力测试的结果是，西班牙银行需要16亿欧元（合20亿美元），同年10月的压力测试结果，则是西班牙银行需要大约260亿欧元，而到了今年6月，所需要的资金已增至1000亿欧元。谁能说得清到底危机债券规模会膨胀到什么地步？有人甚至表示，欧洲的银行与政府陷入了“乱伦关系”。

  救助欧元奥巴马也喊得很起劲，他是怕欧债危机总爆发，拖累美国经济，坏了他竞选连任的大事。美国援手的声音不小，但一毛不拔，口惠而实不至。美国确有难处。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已下调美国经济增长半个百分点，从2.9%降到2.4%。而且放出话来，未来三年都是如此。为刺激经济，美联储故伎重演，实行“扭曲操作”，售出政府短期债券，购入政府长期债券，以降低长期利率。但华尔街觉得不过瘾、不解渴，强烈要求伯南克再来一次定量宽松，开足马力印钱。伯南克已松口，如果形势进一步恶化，美联储将有所动作。

  奥巴马行政当局口头上力挺欧元，但美国商界却另有想法。据花旗集团预测，希腊退出欧元区的概率在50%至70%之间。而希腊之后还有西班牙和意大利，一旦欧债危机总爆发，至少要涉及意大利。意大利10年期政府债券的收益率在6%之上，而一年前仅为4%。意大利增值税将达到23%，年收入超过7.5万欧元者，所得税纳税率为43%，超过年收入30万欧元者，则所得税纳税率为46%，接近收入的一半。而意大利27.4%的国内生产总值为地下经济，增税之路怕也难走通。

  危楼之下，工商界已从欧元区悄悄撤退，就连欧资企业也悄悄地退出欧元区。法国超市连锁公司家乐福2011年已将其在希腊的投资减记1.88亿欧元，因为损失惨重，遂毅然售出其在希腊800家超市中的股份，全面退出希腊市场。

  日本向来是欧美国家的战略伙伴，每逢大事必出钱。日本这次又当仁不让，购买了大量救助基金。但今天的日本能力有限。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工业化国家中日本负债率很高，已达其经济的214%，远远高出希腊和意大利的负债率——两国的负债率分别为168%和100%。好在日本政府所负债务中93%是内债，来自债主的压力很小。日元依然坚挺，10年期政府债券的收益率仅为0.85%。但负债率高终非好事，日本国会已决定，将销售税增加一倍。

  援手欧元区，金砖五国只怕也是心有而力不足。从数字上看，金砖五国对西方工业七强，似乎差距不大。但金砖五国主要还是要仰仗中国。中国负债率较低，经济增长可望保持在7.5%以上。南非是后来加上的，而俄罗斯曾是西方八强之一，让人对其真实立场不得不有所怀疑。印度通胀达到了8.3%。

  为了解欧元区于倒悬，战略家们在大谈欧元区的银行统一、财政统一和债务统一。欧元区或许能做到以上的三统一，但却做不到文化统一。一面是以德国为首的条顿文化国家，包括奥地利、芬兰、荷兰和北欧诸国，这些国家的国民吃苦耐劳，重理性，讲秩序。另一面是以法国为首的拉丁文化国家，这些国家的人民热情有余，勤劳不足，以生活享受为主要乐趣。

  若是能够好聚好散，欧元区的大多数国家是愿意散伙的。“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欧元区如能达到这样的意境该有多好啊！峰会之后大多有这种意境，会散后天各一方，原来做什么照样做什么。可惜，对于欧元区而言，此等意境不可求也不可遇。如今，最好的结果，似乎是希腊自动退出欧元区，其余国家化忧虑为力量，坚定地团结在以德国为首的条顿国家周围，争取对人类有较大的贡献，至少争取不添更大的麻烦。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