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曹原

  2012年2月10日下午3点，成都有点冷，成都文交所门口停满了车，一楼前台却空无一人。投资人和文交所工作人员都在二楼的会议室里交涉，这是“份民”们第二次上门交涉了。与“股民”、“基民”的称呼相似，参与艺术品份额交易的投资人——他们自嘲为“份民”——显然是更为弱势的投资者群体。

  将近两个小时的“闭门会议”后，投资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成都本地的投资人郑先生头也没抬地用成都话边走边说：“烦得死，这是所有投资里面最劳神、最气人的了！”

  买高不买低

  从成都文交所出来，郑先生告诉记者，他投了28万元买了钟飙的《致未来》。因为申请认购之前“汪国新资产包”未果，在第二次提交资料后，才以13000元一份的价格终于申购了钟飙的资产包。“发行后的第一个周期是没有交易额的，第二个周期涨了10%，第三个周期也涨了10%。”但是郑先生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到第三个星期，“我从第三个周期开始挂牌，以下浮10%左右的价格，每周在挂，但是没有人买我11700元一份的，却总有人在买13000元的。”

  据记者了解，成都文交所采用的是自由撮合的柜台制交易模式，“自由撮合中间出现的交易问题，有很多因素导致，他们所说的低价卖不出而显示高价成交的现象很简单，因为是时间优先，所以可能这个人先挂的你没看见。”

  这样的对答对于成都文交所的相关负责人而言早已轻车熟路，但与郑先生一样，买了钟飙《致未来》资产包的广州投资人耿先生通过电话告诉记者的时候，显得更为激动，“《钟飙·致未来》发行时，2个小时内基本就被认购完毕了，主要是被内部机构和利益个人消化的，《钟飙·致未来》从去年8月30日挂牌交易开始，第一周无成交，第二、三、四周分别只成交区区的10份、10份和2份，直接将价格推高到了11000元/份、12000元/份、13000元/份的基本价，而《钟飙·致未来》的流通盘是3300份，他们只动用了占比仅0.67%的对手盘，就完成了拉高造势。然后，从（2011年）9月26日到现在，《钟飙·致未来》竟然可以连续11周没有成交1笔！所以基本价还是显示的13000元！”

  和郑先生一样，上述问题的“份民”们至“38号文”下来后的停牌为止，几乎没有实质性成交过。2012年1月12日，成都文交所的“份民”们第一次上门维权申诉，未果。第二天，他们便组建了QQ群互通有无，群策群力。在QQ群中的交涉后，郑先生发现他所言的“护盘”并非是时间优先的一两个偶然现象，“大家都是在参与过程中发现的，每周不可能都有人选高价买而不选低价吧？而且他们知情的内部人士说，成交所迄今为止就没有过真实成交的卖出账户和买进账户，基本上都是组包方和发行代理商的自己人账户，按照他们控制的价格成交，以便掌握对整个柜台交易市场的价格操纵。”

  买盘人身份遭质疑

  投资人将他们的猜疑付诸了行动，他们多次拨打总是选择高价成交的买盘人电话，致电的结果只是再次加深了他们的猜疑，“我们打电话过去不是空号就是没有这个电话号码，或者就是外地的。”郑先生气愤地表示。

  在采访更多投资人的过程中，记者了解到，投资人所言的“自己人”更多指的是内蒙古兰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而他们所说的打过的“外地”电话，归属地恰巧也在内蒙古。2011年10月25、26日两天，内蒙古兰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作为成都文交所的承办方，与银行、保险公司、组包方等16家协办单位一起，在兰亭所在的呼和浩特市举办了“艺术品资产权益份额电子交易系统路演活动”。从成都文交所的第一个资产包《汪国新·朋友》开始，兰亭便承担了成都文交所在内蒙古地区发售代理人的角色。

  记者从投资人李女士处得知，她买了3000份《汪国新·朋友》和2000份《致未来》，至停牌无一成交。“群里面的份民们八九月份以后都是按跌停板卖的，挂了也没成交，都是内部对盘。”李女士在成都文交所的官方网站上输入自己的会员号和密码，给了记者一个137开头、尾号为9177的买盘人电话，记者拨通了这个号码，对方在听到“成都文交所”后便挂掉了电话，再打过去时无人接听，第三个电话便已关机。上网查询此号码时显示，手机归属地为内蒙古鄂尔多斯。

  是否为柜台交易的弊端？

  几经周折，记者在成都文交所内见到了其运营总监王晓峰，投资人称成都文交所的负责人王春一直未露面与他们交涉，同样，在成都的一周时间里，王晓峰称王春一直在外地。“投资人会激动、会有疑问很正常，他们觉得我们信息不通畅，但是通不通畅得从几个方面来考虑。”王晓峰前后几次告诉记者，他只是负责会员这一块，其他方面有别人负责，对于投资人所说的倒盘护盘现象，王晓峰说：“38号文没出来之前我们就汇报了，我们采取的是柜台制，柜台制只有撮合，我们就是一个交易平台，这是他们自愿来挂的，我们不干预价格，只是一个结算平台，两方达成协议后来我这办一个过户手续，撮合制会有一些它的弊端，看到的信息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当记者追问这种现象并非几个投资人的反映时，王晓峰回道：“要不你去问问我们交易部的同事，我也不负责。”

  至今，在6月30日大限之前，成都文交所的份民仍未得到满意的回复，直至5月17日晚，记者接到一位广州投资人陈先生的电话，陈先生告诉记者，他们准备5月21日组织全国80多位投资人去成都文交所进行第三次维权申诉。

  5月18日，记者在深圳文交所内恰巧碰到了前来参加会议的成都文交所董事长王春，当问及其是否对投资人所言的倒盘护盘情况知情时，王春只是摇着头简单地表示否定：“这是柜台撮合的弊端问题。”

  另一位文交所的董事长同样告诉记者：“如果偶尔有这样的现象，的确是柜台撮合的事，它是时间优先，价格优先，首先是保证时间优先，你排在前面了，再一个就是有时候挂满了，后面的就挂不上去了，有的投资人可能对柜台撮合的交易系统不是太理解。”

  就此现象，记者采访招商银行与某文交所对接的知情人士，该人士表示：“柜台交易的透明性低，电子交易比较难做手脚，但是自由撮合的确是买家想买哪个就买哪个，这个从规则上说是交易所没办法控制的，时间优先会造成一定的时间差，也可能大部分投资人是持有份额而没有交易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在交易。”

  该人士告诉记者：“当然规则上也不排除交易所可以控制幕后交易，比如自己买、指定人买、买高不买低。买高不买低的现象从规则上来讲有的人愿意买高也不是不存在，且柜台交易的确可以选择买高不买低，炒家自己做盘坐庄的情况道理上是存在的，比如先把这价格拉起来，拉到一定高度再把余下部分高价卖出，那么用高价买的那一小部分亏损就不算什么了，柜台交易很闭塞，没有电子交易那么开放，需要打电话或者去前台询问，可能等散户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高价成交了。还有一种情况是如果炒家手上持有量很大，就会选择买高不买低，因为要是选择低价的话，那炒家手上原持有的东西岂不是会跌价？”

  发行价格虚高

  此外，发行价格虚高，是文交所另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天津文交所首批上市的作品《黄河咆啸》和《燕塞秋》出自天津已故画家白庚延之手，发行价为600万元和500万元，合每平方尺5万多，据拍卖纪录所悉，白庚延2006年春拍共有6件作品上拍，其中北京保利和北京华辰的四件作品均流拍，其在中贸圣佳的两件镜心作品成交价均不到7万元，每平方尺16000元左右。2007年、2009年、2010年，白庚延的拍卖价格分别合13000元每平方尺、430元每平方尺、126元每平方尺。

  直至2010年秋拍，其一张约14平方尺的作品《千峰接云图》拍出392万元的高价，每平方尺直接涨到28万元。一个月后，《黄河咆哮》和《燕塞秋》发行价确定。

  9月27日，黄永玉的国画《满塘》份额产品“黄永玉01”在泰山文交所挂牌，价格为2700万元，合27.47万元每平尺，按雅昌指数统计资料，黄永玉自2000年以来共上拍作品1032件，成交拍品820件，总成交额2.11亿元，历年成交均价在5397元/平方尺到9.41万元/平方尺，后者为2011年春拍成交均价。

  9月下旬，成都文交所宣布《冰雪墨海》资产包发售失败。该资产包由于学志和张柱堂两位艺术家的作品组成，其中包括于学志的7幅国画作品。据雅昌相关数据，于学志作品2.6万元/平方尺的市场价格与15.8万元/平方尺的发行价格差距明显。

  对于溢价率翻番的发行价格，文交所的负责人们有着不一的说法。汉唐文交所董事长郑惠文曾表示，这是一个公允价格，略有虚高10%左右是可以的，因为发行有一定的费用，而且买的是未来预期，不是现在的价格。

  王晓峰则表示：“价格高不高的问题关键是怎么看，现在国内在艺术品鉴定评估上也没有一个权威的机构。但是我们专家评估完了以后还是继续送到第三方保险机构那，一方面做损坏的投保，一方面会让他们做二次评估，所以如果价格存在离谱的话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评估体系各自为政

  定价过高所引出的，自然是评估体系以及背后的关联问题。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很多文交所都是‘一手包’，从找作品，到筛选、鉴定、评估直至上市，其实都是文交所的人一手操办的，然后再找一些临时组织来扮演不同的角色。”

  郑州文交所对其鉴定机构的官方表述是“郑州文交所组织专家组成专家委员会”，在资产包的介绍中，关于其鉴定的表述也为“相关专家一致认为”，并没有显示专家委员会的具体名单及评估鉴定依据。

  郑州文交所相关人士的解释为，他们的10多位专家来自全国各地，以折合中间价的方式得出的上市交易价。郑州文交所董事长王迪曾在接受某媒体采访时曾说过：“对产品价值评估，我认为我们的评估是最公证、最科学的。我们一开始就建立了专家委员会，专家委员会下设分委员会，包括鉴定委员会、估值委员会、学术委员会、顾问委员会。我们的交易规则和估值，是由这个团队做出来的。况且，在发行的时候，我们是以低于当前估值价格发行的。”王迪还表示，国内没有一个可以涵盖那么多领域的评估机构，文交所自己不去建立评估机构，就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全方位的评估机构。

  成都文交所对自己的评估体制也是充满了信心，“我们的评估体制是将艺术价值和市场价值两方面结合起来，要求组包方请的专家必须是副高以上的级别。价格高不高不是我说了算的，它有它的审核机制。”据了解，成都文交所的第三方评估机制为平安保险，保险代理机构的十个专家中，五个评估艺术价值，五个评估市场价值。记者曾向成都文交所提出了解的要求，但被“现在是特殊时期，专家肯定不愿意露面”而婉言拒绝了。

  但是，这一简单的说法显然并不能说服投资人，胡女士告诉记者：“什么副高啊，他们后来才把专家从五人加到十人，而且都是四川境内一些画院和大学的人。发售说明书是我们通过成交所了解艺术品市场价格的唯一渠道，说明书上写得很清楚，他们是要对价格的真实性有保障的，而且他们每次评估出来比如5700万元，还特意把零头省了，说按5000万元发行，让我们觉得是低于市场价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