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

  被遗落的

  笔底的路

  广远而深邃

  行走着思索着

  ——谢云《笔潮》

  ⊙记者 唐子韬

  耄耋之年的谢云行动已不是很方便，因此，他在城里租了一处公寓楼。他的工作室，仍然是他的主要活动空间。

  房间的四处摆着他新近创作的书法作品。让我惊讶的是，即便是这个年纪，他的创作仍然极力创新，寻求突破。刚刚结束了一轮“以字入画、字画合一”的探索后，他又开始了用油画材料书写“鸟虫篆”的创作实验。

  现代的“古代派”

  “我不是现代派，我倒是觉得我的的确确是古代派、传统派。”看着他工作室摆放着的最新作品，面对我的疑问，谢云说。

  从形式上说，谢云的书法是一种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体，形、色、材料的融合显得新颖而独特。近些年，他在画布上用丙烯颜料写字，在平面上挥洒西方人的“笔墨”，笔、力、韵、锋、色浑然变通相融，点画间依然真气流衍。在“西式”媒介之下，仍然是传统的根基。

  从六岁开始，谢云便遵循着父亲给他的颜、柳体两个字帖研习书法。父亲要求他写得“正而不板，杜绝馆阁媚气”。“现在看到这两个帖本就好像我父亲站在我身边。”他说。

  习字实际上是一种非常严格的训练，这种训练的要求往往是身正、笔正，用笔的提摁、起落严格规范。而每一笔提摁都是心气在流动，每一部书法的完成是精气神的产物。“这是我们祖宗留下来的传统，本身就是具有非常深厚的一种艺术韵律的要求。”谢云说。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在谢云看来，没有君子之气构不成书法。而现在的他，有了君子之气，有了中国文化的传统美，还要再加上曾经接受的西方文化的影响，把这些因素融合起来，形成他自己的创作革新。中国古代文化，古代书法的当代的意识、理念的结合，构成了谢云的独特个性。

  如诗如画

  谢云的书法是将中国传统艺

  术的情感，融入当代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中。他的“似书非书”虽然已经是很多现代书法家的一种创作方式，但加上“似画非画”的意图似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的效果。

  “我的这类书法主要是想要有一种画意，这个‘画意’就是一种文字与绘画结合的产物。”谢云说。

  画意的引入是谢云的一种实验。中国古人讲究“书画同源”。汉字的体象，千百年来并无大的变化。以书为画，似是一种“回归”，但在方块字一统天下的1500多年历史中，将字回归图画，看似是一种冒险。

  谢云的字并不是简单地将“字”还原为“画”，不是再现物象，而是“用画的笔法与意境来丰富书法”。他在布白、结体、造型上追求画意，但并不使用纯粹的绘画手段。在传统书法的“干湿、浓淡、粗细、枯润，行气贯通”之中，斜不失正。他的画“得意而忘形”，是中国画的传统审美情趣继承。

  中国的书法与文学、典籍、诗歌的紧密关系，让谢云在创作中更加注重将文学修养灌注到书法线条的构成之中。他认为，书法没有文气则不成熟，“书法是从先文而后墨。这是中国的一句流传的话，所以我们古代的书家，没有一个不是大学问家、大作家。没有这个修养进入书法，很难达到更高的境界。写字就是要有文气。”

  在谢云的书法创作中，诗歌是一个重要的因素。谢云告诉我，他喜欢新诗、旧体诗的结合。

  “我的诗刘半农式的半文半白风格，后来艾青对我有影响。新诗有跳跃性，能够更自由的、更口语的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说着，谢云拿起一本诗集里头《谢云新诗》，其中的《笔潮》，讲的

  是书法与诗歌的联系。

  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开始，谢云将自己的才情全部注入到书法之中。

  “书法是对文字的一种表达，中国古代的书法家第一是写自己的（诗歌、文章）作品，第二才会写别人的作品。王羲之的《兰亭序》便是这类创作的千古典范。”

  由此看来，谢云的创作，是用书法表达自己的诗和自己的文章，是基于文化传统，更是基于感情的抒发。

  “既是文字，又是画”，是对谢云这类作品的直观感受。正因为这个特色，构成了书法艺术的无限的韵律、气质、精神。

  古中觅新

  传说仓颉集合鸟虫之迹创造了文字，说明了中国文字的创造始于人对自然痕迹的追索和模仿。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谢云开始大量练习篆书。通过对鸟虫篆体图章的研习，掌握了很多规律。

  鸟虫篆作为先秦篆书的变体，属于金文里的一种特殊美术字体，历代鲜有人使用。如今，更是极少现流传。谢云告诉我，因为一直被这种字体的变化和创造性所吸引，自己的书法总是尝试着创作出不同的风格。

  说着，我们来到他的一幅鸟虫体字面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里面的“地”字的“土”字旁他画成一条鱼，“也”字，他做成“鸟虫头”；笔勾三个圈，他构成一个“厚”字。这样的笔画，造成了淳朴天然，具有灵动天真的整体效果。

  中国古代的美术字，具有装饰性而又非常灵动，是用韵律感来表现它的装饰美。谢云笔下的文字像舞动的人物一样，充满了形体的律动。线条的律动和韵味，显示了他的书法线条的特色。

  “中国的文字，在理念、思维、内涵的确定性都可以通过字形、结构，甚至色彩的变化达到。我现在这样处理，可以很大胆，拿起笔来无拘无束，敢下笔。”谢云告诉我，最近他的一本《鸟虫书集》即将出版，这不仅是对自己多年研究的一个总结，也是将传统向前推进的一种尝试。

  被褐而怀玉

  对于如今已经八十三岁高龄的谢云来说，写字仍然是兴趣使然。在回绝了很多拜访之后，他还是想把有限的体力用在创作上。尽管也曾有人想要高价买他的作品，但对于这位历经沧桑沉浮的老人来说，出售自己的作品，心情总是有些矛盾。他说，“把自己好的东西拿出去卖也舍不得，就像卖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自称在商业上并不“自投罗网”的谢云，甘心情愿做一个惜售的书法家。 “如果我的书法能让人感觉到书法美，甚至引发别人的一点点爱好和兴趣，这才是让我最得意的。”他说道，“老子《道德经》里头有一句话，‘圣人被褐而怀玉’。大意就是说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穿着布衣衫怀揣着美玉。我想，这意思是人要享受人生的一种高尚的方面，享受最高的人生境界。我们很难做到，没有这个条件和修养，但是这个精神是值得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