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锐
欧债危机乌云尚未散去,英国脱离欧盟的阴影又扩散开来。在1月23日就英国与欧盟关系发表的专题讲话中,首相卡梅伦不仅发出了“英国人民必须在欧盟事务上拥有话语权”的强势声音,而且向国际释放出一个明确信息:如保守党在2015年大选中获胜,英国最快将在2017年底举行是否脱离欧盟的全民公投。
英国“脱欧派”一直在给卡梅伦施加压力。去年7月,81名下议院保守党议员投票赞成对英国的欧盟成员国地位举行全民公投,4个月后,激进的脱欧党派——英国独立党在递补选举中获取了仅次于工党的席位。这种变局让卡梅伦所在的保守党感觉到了威胁,他的盟友们甚至建议卡梅伦将“脱欧公投”写入保守党2015年大选声明中。日前,占保守党内三分之一力量的“新开端”团体拟定了一份《改变宣言》, 除提出“回收布鲁塞尔权力”外,明确要求卡梅伦带领英国逐步“脱欧”。当然,卡梅伦显然无法对这一呼声置若罔闻,他不能不考虑2015年大选的政治风险,正是如此,卡梅伦把以“脱欧”全民公投当作自己拉票的筹码。
就像地理上不列颠与欧洲大陆一水之隔带给世人的视觉感受总是若即若离那样,英国对欧盟的猜忌和不信任古已有之。19世纪晚期,本杰明·迪斯雷利首相高擎“不干预欧洲大陆事务政策”旗帜,而作为第一个完成工业革命并曾首屈一指的殖民强国,英国从未放弃成为欧洲霸主的美梦。二战期间,丘吉尔曾提出建立欧洲合众国,意图联合西方对抗前苏联,挟持欧洲成为独立于美苏的第三极力量。所以,上世纪50年代,德、法、意等国就煤钢市场一体化向伦敦抛出“橄榄枝”时,英国却以沉默表示了不染指的立场。虽然70年代在无奈之中不得不投靠煤钢共同体市场这个“欧洲的金钱中心”,但却打出了“入(欧)盟不入(欧元)区”的旗帜。自那时以来的40年中,英国坚守“疑欧”心态,与欧洲一体化进程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取得过任何进展。
而今,欧债危机的蔓延不仅使得英国的“疑欧”之心快速发酵,也加快了“脱欧”的脚步。一方面,处在欧盟权力之下的英国政府在危机期间不得不拿出大量资金援助与自己不属于同一货币体系的欧元区国家,而且受欧债危机冲击,英国经济在2011年底至2012年初连续出现三个季度负增长。这显然加剧了英国人加入欧盟得不偿失的固有心态。另一方面,欧盟为救助危机而出台的系列举措也让英国寝食难安。如欧盟“财政契约”规定主要从事欧元交易业务的清算所必须设在单一货币区内,由此必然牵引许多金融机构及其相关金融活动从伦敦分流到法兰克福或巴黎;还如欧盟将于2014年1月开征的金融交易税有约60%至70%的数额将在伦敦征收,这将使伦敦每年多支付260亿英镑,英国人自然感觉自身利将受到极大的损害。
然而,英国“脱欧”的机会成本恐怕也是难以承受的。往近处说,今年6月,欧盟委员会将再次讨论欧盟未来7年的预算,如果退出欧盟,英国将无法再次得到来自欧盟预算返还款的近27亿英镑的农业补贴,这将直接导致英国农业成本上升。朝远处看,由于英国同欧元区国家的贸易额占其贸易总量的50%以上,退出欧盟不仅将使英国丧失一半的出口贸易市场,同时还将丢失作为欧盟成员国所享受的关税减免优惠。英国出口欧盟的牛奶和乳制品将会面临55%的税率,甚至有些商品的税率会超过200%。更不能不让英国掂量的是,伦敦作为欧洲最大金融中心能吸引全球最多的外国银行分行,凭借着的正是其金融交易环境以及进入欧洲市场的便利地位,而一旦脱离欧盟,伦敦的这种地理优越形势必不复存在,而且英国的外国银行分行中有三分之一属于欧元区银行,它们必然伴随着英国的“脱欧”而逃离。英国人受得了吗?
除了慑于庞大的经济与商业代价之外,卡梅伦的“脱欧”还直接受到了国际社会的羁绊。欧盟核心成员德、法在英国脱欧议题上的态度已从过去的迁就变成了现在的厌恶。法国总统奥朗德甚至在公开场合把卡梅伦称作欧洲的“捣蛋者”,德国总理默克尔也表示将收回原本支持英国对欧盟条约作重大修改的决定,其与卡梅伦就欧盟条约讨价还价的大门逐渐关闭。不仅如此,英国最密切的盟友美国也向卡梅伦政府发出了“英国如果脱离欧盟将会伤害美国的利益”的首次警告。
当然,面对外围的压力,卡梅伦不会轻易退缩,而会强调在让英国人民决定之前,他会先与欧盟就英欧之间的关系重新谈判。此举旨在告诉欧委会,英国可能“正向退出的方向漂移”,除非能从欧盟赢得实惠,如允许成员国参与欧盟的决策过程等;甚至英国人可能希望欧盟会考虑让英国效仿现在还不是欧盟成员的挪威和瑞士的模式——挪威是欧洲经济区域组织的成员,瑞士则与欧盟签订有双边贸易协定——继续与欧盟保持贸易交往。不过,对于英国人的小算盘,欧盟怕是不会轻易点头。
(作者系广东技术师范学院经济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