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锐

  欧盟和美国向外界发出了跨洋拥抱的消息。按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和美国总统奥巴马分别在布鲁塞尔和华盛顿发表的联合声明，双方将在今年6月正式展开“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的谈判，以最终建立美欧自由贸易区（FTA）。根据圈定的时间表，美欧FTA谈判将在两年之内完成。

  欧洲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提出建立“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区”的构想，但直到今天一直停留于纸面。之所以如此，盖因美欧领导人将贸易视觉集中在了“东扩”版图上，即美国谋求与韩国、新加坡等经济发展更快的国家达成区域性FTA，而欧盟致力于同加拿大等国建立自由贸易关系。双方各有所成的同时也使彼此间的贸易自由化温度渐次下降。但此一时彼一时。无论历经金融危机倾轧的美国还是被债务危机折磨的欧盟，两者为拯救和刺激经济的货币政策“子弹”基本用光，财政政策都面临着进一步收缩的窘境，只有将提振经济的余力寄托在贸易身上，即通过取消关税或降低非关税壁垒来降低工商企业的国际交易成本，同时扩大市场份额。从这个角度观察，美欧FTA带有着非常明显的“抱团取暖”之义。

  相比于通过贸易FTA谋求经济增长新动力而言，美欧还存有全球性战略布局的共同诉求。由于美欧经济具有充分的开放性和竞争性优势，“二战”以后全球贸易体系基本上由美欧主导，但近十年来国际贸易格局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质变和逆转。东盟自由区横空出世，安第斯共同体应运而生，中日韩自贸谈判风生水起，对此，美欧只有充当看客和浏览风景的机会，大有被边缘化之感。同时，由于多哈回合谈判十来年一直未见突破，美欧对于全球贸易的影响力日渐式微，在这种情况下，美欧唯有将注意力投向构建双边贸易关系，才有可能夺回全球领导者角色的位置。正如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日前发布的题为《2030年全球趋势：可能的世界》的报告中所言，如果目前的趋势保持下去，亚洲的全球势力很快就将超越北美和欧洲。在这样的地缘政治背景下，欧洲和美国前所未有地更需要对方，这使得加强跨大西洋合作变得至关重要。

  在经济体量上，美国和欧盟是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两者经济产出占全球总产出的一半，双边约3.8万亿元的贸易额度占全球贸易总额的三分之一；美国公司在欧盟的投资近2万亿美元，为其在亚洲投资的三倍，欧盟企业在美国的投资达到1．7万亿美元，是其对中印两国投资总额的八倍。因此，拥有8亿人口的美欧FTA一旦建成，无疑将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自由贸易区。需要强调的是，尽管目前美欧之间商品交易关税已降至3%以下，但由于双方贸易基数庞大，即便相对小幅的贸易量增长也可以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正因如此，美欧FTA可称为迄今全球价值最高的自由贸易协定。照欧盟的估计，美欧自贸协定可使欧、美国内生产总值在2027年前分别增加约0.5和0.4个百分点，相当于860亿欧元和650亿欧元。而美国商会预计，如果美欧达成自由贸易协定，双方的经济增速可提高1.5个百分点。

  除了显著的经济红利外，特别值得关注的是，美国通过美欧FTA收获到的地缘政治红利格外丰厚。美国正积极推动跨太平洋经济合作伙伴协定（TPP），以实现“回归亚洲”的战略意图；如果TTIP建成，基于美欧之间特殊的政治与军事联盟关系，双方针对亚洲的政策协调程度无疑会明显加强，亚太地区许多国家随美国而动的代入感就会进一步强化，美国借助跨大西洋体系的能量以推动跨太平洋体系建设的脚步就会大大提速，2015年达成TPP完全有胜算。以北美自由贸易区为躯干，外加TPP和TTIP的两侧联动，“一体两翼”的格局将强力驱动美国全球经济与政治布局的浩然展开。

  看FTA谈判的具体内容，非关税壁垒将上升为决定谈判进程的关键因素，特别在有关公共安全和产品标准等监管机制方面，美欧可能会有僵持。目前欧盟有自己共同的农业政策，对于区域内的农产品保护力度非常大，而美国希望欧盟能降低相关的“特殊保护”；另外，在环境指标上，欧洲显然高于美国，在电影音像制品上，美国标准又强于欧洲，即使金融监管、信用评级等方面，美欧的利益诉求也不尽一致。针对这些差异，协调难度肯定非常之大。一种乐观的预测是，若在监管规定和产品标准上不能达成共识，美欧可能通过相互承认的方式谋求妥协。

  所幸，美国与较高薪资水平的欧洲经济体缔结自由贸易关系，不会对其国内工人收入产生丝毫威胁，所以，美欧FTA除了赢得美国政界右翼人士的支持外，也得到了历来对自贸协定持反对姿态的左翼人士的欢迎。欧盟27国政要和商界精英也发出了罕见的一致性赞同和溢美之声。可以判定，既不会像美韩FTA需要六年多的漫长等待，也不会如同美加墨签订自由贸易区协定需要4年多的来往推拉，美欧FTA完全能在两年内瓜熟蒂落。

  （作者系广东技术师范学院经济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