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海

  塞浦路斯绝大多数人18日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被“抢劫”了。因为该国总统尼科斯·阿纳斯塔夏季斯宣布，准备对于所有在塞浦路斯银行的存款征收税款。消息一出，国际舆论大哗，塞浦路斯的国内居民则陷于恐慌中，所有银行ATM机前排起长龙，但是储户被告知，所有个人账户都已被冻结。激愤的居民于是开出推土机堵住银行，誓言讨回自己的血汗钱。

  事情的起源，是由于塞浦路斯的银行之前持有大量的希腊国债，而希腊国债经过一轮大比例减记和一轮债券回购后，私人部门投资者，主要是外国银行的债权遭受极大损失。塞国多数人口是希腊族，所以塞浦路斯银行在希腊涉足很深，因此遭遇重创。如果不立即设法提供流动性，塞浦路斯第一大银行很快就会面临挤兑风险而倒闭，并可能波及整个塞浦路斯。目前塞国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比率是87%，一旦银行成批倒闭，债务比例很快将上升到140%，这将会使塞浦路斯成为第一个退出欧元区的国家。

  目前整个欧盟都存有害怕有成员国退出欧元区的心理，因为那意味着欧元区的失败，所以救援塞浦路斯成为欧盟的不二选择。塞浦路斯目前需要的援助金额接近170亿欧元，而该国的国民生产总值仅180亿欧元，所以估计这笔债基本是还不上了。同时，德国等欧盟国家经过对希腊以及南欧等几个国家的救援，已不再愿意无条件无代价地充当援助的“冤大头”，所以，他们这次要求塞浦路斯自己先设法解决58亿欧元。而塞浦路斯金融管制较松，不少国际灰色资金过路此地或存放在这里，目前塞浦路斯银行系统大约有700亿欧元存款，其中大约一半是外国存款，主要是俄罗斯的资金。如按接近10%的税率对其征税，那轻而易举就可把58亿资金缺口抹平。

  但是，塞浦路斯在17日一早推出的方案，却是把该国所有的储户不论贫富都囊括在内。第一次方案是向当地银行存户征收一次性存款税，存款达10万欧元或以上的税率为9.9%，10万欧元以下的税率为6.75%。由于遭受强烈反对，表决时间先是被推迟到周一，之后又再推迟到周二下午，方案改为存款不超过10万欧元的储户建议适用3%的税率；10万至50万欧元的储户建议适用10%的税率，超过50万欧元者则适用15%的税率。最新方案则是欧元集团同意银行储户存款不足10万欧元的受保护，而对存款10万欧元以上储户征收15.6%的税。

  即使塞浦路斯议会最后能通过存款征税方案，不管有没有免征额，都是现代文明史上的一次严重的财产剥夺行为。储户并非投资者，没有理由替银行的错误投资决策行为买单。剥夺储户的储蓄资金，实际是违背文明国家宪法的，尽管欧盟的一些人声称，塞浦路斯的方案并未违反欧盟存款保险规则。现代文明国家，不但不能剥夺储户的储蓄利益，反而要保护中小储户，因此一般都建立了储蓄保险制度，如果银行破产清算，清算的资产首先要偿还限额以内储户本金，再有剩余财产，才是各债权人和股东按照清偿顺序求偿。

  虽然如果不能如意地征收存款税，塞浦路斯的银行极有可能出现倒闭潮，最终拖累国家破产，不得不离开欧元区，但塞浦路斯和欧盟的一时之利，会造成深远的创伤，首先是私人合理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规则被动摇了。其次，塞浦路斯一向自得的资金天堂的地位丧失。虽然欧盟确信对于存款征税的行为仅限于塞浦路斯，但他们强调的仅是其他国家和地区不存在需要对于存款征税的情势，而不是出现了这种情势后不会启动征收存款税的行为。而欧元区债务危机并未解决，难保未来其他国家不出现类似情势。那么，投资者和储户对于欧元区和欧盟的资产也未必安全的判断，反过来对于欧洲债务的前景必然是负面的。连过去被认为是资金最安全的欧洲地区都出现这种情况，其他地区可想而知，这对于全球的资金流动将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冲击。

  其实，塞浦路斯完全可以顺着正常的程序走。鉴于银行滑入破产边缘，完全可以先冻结储户资金，只允许从储户银行中有限额地取出日常生活用款。而由于塞浦路斯银行半数以上的存款资金属于国际热钱，所以大可对这部分灰色资金征收投资税。即使银行破产倒闭，启动破产程序，按照存款保险规则，中小储户的利益也会得到保护，同时赢得信誉，新的银行系统还可得以建立。即使国家面临破产，也可采取类似于公司破产的处理办法，或采取希腊式的债务减记办法，也能合理、合法的走出困境。关键是，采取了破产清算的办法，是合情合理的处理办法，没有剥夺私人财产，而且保护中小储户的利益，因此会在道义上站住脚。只要未来的政府严格控制支出，不再推行过度福利的民粹路线，塞浦路斯应该能赢得国内居民和储户的支持，也会赢得国际热钱和投资者的信任，经济仍然会起死回生。而要是为图一时之利而使国家的公信力破产，那将会留下不可治愈的创伤。

  （作者单位：东航国际金融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