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连奎

  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有放风筝的经历，放风筝时要控制好绳子，该拉时拉，该放时放，而且要不断拉和放，拉和放用的力度还不能一样，这样风筝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好。

  经济管理跟放风筝的道理是相同的。

  经济内部是有增长能量的，这种能量常见为四种来源，分别是科技进步，消费提升，交际扩大和生活方式的转变。科技进步就不用多说了，每个科技周期，每个新产品的出现，都会带来经济的一轮爆发。消费的提升也是经济的能量，每种新消费方式总是那些最有钱的人最先享受，慢慢惠及穷人，这种消费方式在不同人群之间的扩展的过程就是经济增长的能量。

  交际的扩大也是经济的能量之一，这种扩大主要是由交通工具的发明带动的，火车、汽车、飞车都极大地扩展了人类交际的范围，不用说这些大的交通工具，仅仅自行车，摩托车对人类交际的影响都非常大，交际带来的是交流，是产品的互换，是经济效益的提高，是经济潜力的充分挖掘，杨贵妃吃到的荔枝，当年要千里专送，放到现在随便哪个水果摊上都能买到，今人的口福也早超越了杨贵妃，泰国的榴莲，加拿大的山竹等水果在中国的水果摊上也早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同样，中国特有的东西也早就卖到了国外，比如陕西的肉夹馍等也成了美国很多高校学生的美味。

  生活方式的转变也是经济的能量之一，特别是从农业社会向城市社会的转变，从筒子楼向现代化小区的转变等都是经济能量爆发的过程，在农业社会大部分都是自给自足，能买到的东西很少，能享受到的东西也非常少，而筒子楼则狭窄，厕所共用等都非常不舒适，这些转变并非突然爆发，都是渐渐的过程，是长期缓慢释放的能量。

  经济内部的能量非常多，关键靠挖掘，比挖掘更重要的还是有节奏的释放，因为这些能量的释放都是不均匀的，都是随机的，比如科技，说不定真理的苹果什么时候就砸到科学家的头上。虽然消费的提升，交际的扩大，生活方式的转变比科技要缓和些，但也是很难控制，也受很多黑天鹅事件的影响。

  可是经济发展不能不均衡，如果不均衡，那繁荣时会出现产能扩大，到了萧条时这种产能就成为巨大的浪费，企业家也会出现巨大损失，而这些产能背后都是机械设备，厂房原料等，如果产能过剩，很多崭新的机械设备可能就被当废铁卖掉。另外，就业人口也不能与经济波动相一致，因为人口波动往往非常小，人口增加也是均匀的，如果经济发展不够匀速，那么经济好时，劳动人口不足，就会出现工资暴涨，最终导致通胀，而经济低迷时就会出现巨大的失业，从而影响消费，更加剧经济的萧条。

  那怎么能使经济匀速发展呢，需要经济的管理和控制，也就是像放风筝一样，有拉有放，但有些因素注定是不能控制的，比如科技进步，所以当不能控制的因素导致经济增长过快时，就该适当压缩其他领域的投资，而当科技进步的步伐不那么快时，就应加快其他领域的投资。通常，导致经济不稳定的往往是新兴产业，因此控制往往是从传统行业入手，从而达到经济整体的稳定。

  其实控制传统行业也是有道理的，比如铁路，高速公路、城镇地铁、水电站、核电站等早就发明了，但这些项目建设周期长，普及周期长，适当控制这些项目对这些行业本身的影响比较小，比如铁路的普及花了约100年，而一个经济周期也就七八年，而需要控制的周期不过三四年，在这三四年内少上或是多上几个项目，基本上影响不大。

  其实中国就是放风筝的高手，中国经济的控制非常强，特别是对货币的控制比发达国家严格得多，中国总体利率水平始终比美国高很多。另外中国过一段时间就清理产能，这也是抑制经济的表现。而在西方国家，除了货币政策之外很少对经济控制，因此经济危机总是发生。而对于那些内生能量比较强的国家，经济危机之后在下一轮科技周期到来的时候还可缓过来，而对于那些内生力量不强的国家，则往往会在经济危机中一蹶不振。

  从经济能量释放的角度可将经济分为两种，一种是温泉型经济，一种是火山型经济，前者是经济能量缓慢匀速释放的经济，后者则是经济能量一段时候剧烈释放，一段时间休眠的经济，西方国家基本上就是火山型经济，而中国则是温泉型经济。显然温泉型经济是比较理想的，但这需要控制的艺术，更需要相应的制度保障。

  简言之，经济内部确实蕴藏着很多增长能量，但这种能量的释放却是不均匀的，因而对繁荣的干预是最重要的，很多政客舍不得干预繁荣，因为他们将这种繁荣视作政绩，所以控制繁荣是政客们很不愿意的。起码，在西方没一个政客会去控制繁荣。而问题恰恰在于经济危机往往由繁荣孕育。从根本上说，要达到经济的匀速就需要政治的稳定和连续，如果政治不稳定，在任的人就总想在自己任期内将经济发展到极致，就像放风筝，该拉线的时候不拉，必然酿成危机。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产业创意研究所研究员）